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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词捋捋白须,笑眯眯地问道。
“老将军这是有意考教在下!”朱秀笑道。
刘词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朱秀道:“以一个民夫供一个兵卒算,民夫负粮六斗,兵卒自带五日干粮,可行军十八日;两个民夫供一个兵卒算,可行军二十六日;三个民夫供一个兵卒算,可行军三十一日。”
刘词道:“加上归程,又该如何算?”
朱秀不假思索地道:“按照两个民夫一个兵卒算,三人共携带粮食一石二斗,三人每日吃六升,八日吃光一人所携粮食,则给六日粮遣回,后十八日,要么二人共吃四升,要么每日轮流吃四升,可保证二十六日行军。”
“加上骡马又怎么算?”刘词追问。
朱秀道:“骆驼可负粮三石,驽马、骡子一石五斗,战马每日吃三四升精料,一斗干草,驽马骡子吃三升草料,骆驼则多一倍。
行军途中要考虑沿途可有放牧之处,节令天气如何,若行军超过一个月,草料补给不及时,牲畜大多疲累病死,余下的粮草由兵士民夫负重,再多只能遗弃。”
刘词抚掌笑道:“朱县公果然是下过一番功夫的,难怪陛下派你来和老夫押粮!”
朱秀撇撇嘴,小学数学而已,难道还算不清楚。
朱秀正色道:“在下认为,运粮最难的不是计算,而是各地民夫的调动和分配,沿途州县的配合。
开封府的民夫不可能跟随大军一直去到潞州,过了黄河就要由怀州、泽州等地的民夫接力。
如果战事延长,还要考虑征调沿途州县粮草,这里面的转运和押送才是大军后勤保障的关键。”
刘词深以为然:“朱县公所言不错!所以老夫去年上表朝廷,建议重修洛口仓,作为中原和关中军粮囤积转运之地。只可惜至今没有回音。”
朱秀笑道:“近年来朝廷事务繁多,等此战过后,回到开封,在下一定向陛下建言。”
刘词憧憬道:“若是能恢复隋唐时代四大粮仓盛况,我朝大军调动效率将会成倍增加!”
朱秀笑了笑,没有接话。
刘词只看到重启大型战略储备粮仓的好处,可他却没看到,在当下的局势下,这种建议不太可能得到朝廷认同。
因为大方向上的中央集权统治还没有完成,一旦兴建像洛口仓这样的巨型粮仓,囤积的粮食到底是给朝廷用,还是给当地藩镇军阀用?
地方节度使的权力目前已经受到相当大的约束,但还不够,还需要进一步稳固枷锁,避免重蹈数十年来藩镇势大为祸的局面。
一个三十多岁的黑瘦男子戴着草帽走上码头高台,对刘词揖礼道:“刘帅,两军兵马皆以登船,可以出发了!”
朱秀愣了下,这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
刘词指着男子问朱秀:“你可还认得出他是谁?”
那男子摘下草帽,露出一张消瘦黑脸,颌下一缕短须,深邃黑眸多了些世事沧桑。
朱秀愣了好半天:“你是....赵普?赵则平!?”
“安国军节度判官赵普,拜见朱县公!”赵普长叹一声,躬身揖礼。
“当真是赵先生!”朱秀大喜,忙扶住他双臂,“之前派人到邢州打探你的消息,说你回乡为父丁忧,已有一年有余,没想到今日能够再见赵先生!”
赵普眼眸里也闪烁些许激动,轻笑道:“丁忧期满,承蒙刘老帅再度相召,便又回到邢州。”
“哈哈哈!这么多年,赵先生也不来开封看我,当真不够意思!”
朱秀大笑,见到当年沧州一起抗击契丹的旧友,令他相当高兴。
赵普幽幽道:“时移世易,当年沧州城里的众人各有命途,朱县公又是朝堂红人,为国家大事操劳,赵某也不敢轻易上门搅扰。”
朱秀怔了怔,松开赵普臂膀,从他的话语里听出几分酸楚、愤懑、憋屈还有嫉妒。
距离那年沧州战乱已过七年之久,天下变化之大可谓改天换地。
当年一起困守沧州城,抗击契丹的众人里,柴荣已是大周新君,符金盏也即将成为皇后。
张永德做了驸马,如今担任殿前都指挥使,位高权重。
朱秀深受大周两代皇帝恩宠,以未到弱冠之龄封开国侯,成为符氏女婿,如今身兼文武要职,是这朝堂之上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潘美追随朱秀,也有一番不凡境遇。
唯独他赵普,从一个小小从事做到了节度判官,兜兜转转还是在刘词帐下效力。
从常人眼光来看,赵普以三十二岁的年纪成为节镇重要僚属,已经相当不错了。
可与柴荣朱秀等人一比,却黯然失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