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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和朱秀有朋友之谊,却不希望朱秀用一首词曲破坏了江南的和谐稳定。
毕竟各为其主,江北和江南,不会和平太久。
潘美伸胳膊拐了朱武一肘,压低声道:“当心喽,怕是要打起来!”
朱武一个激灵,三分酒意瞬间清醒。
朱秀环视众人,微微一笑:“敢问诸位,假若一人持刀杀人,那么其罪在人还是在刀?”
韩熙载不假思索:“自然是持刀之人有罪!”
徐铉李从嘉等人皆点头,周宗捋捋须微眯老眼。
朱秀笑道:“正是这个道理。韩师指责我谱写众生曲中伤贵国朝廷,挑动民愤,蛊惑人心。
可是请诸位想想,其罪当真在我?
若众生曲里吟唱的民间疾苦是假的,又为何会引起百姓感同身受?
养蚕的农妇一年到头忙碌不停,可为何她辛辛苦苦换来的蚕丝却只能穿在贵人身上?而她这个养蚕之人,却根本穿不起哪怕片缕?
瓦匠用自家门前的土烧陶制瓦,到头来却只能住在头顶无片瓦的茅屋里。
可有的人生来富贵,不事生产却能坐享其成!
金樽里装的佳酿何尝不是血泪换来,民脂民膏成了贪官污吏盘中珍馐!
百姓若无疾苦,又为何闻众生曲而落泪?
而百姓疾苦又从何而来?
一首怨曲就能挑动民意,是谁让百姓积怨?
这其中的原罪究竟在谁?”
朱秀嚯地起身,语调猛然拔高,语气冷厉,空气中仿佛有一股刺骨寒气骤然袭来,激得在场所有人遍体寒凉!
朱秀仰头灌下一杯葡萄酒,双目隐隐有泪光涌现。
一个感念民生疾苦而热泪盈眶的愤青形象在众人心里拔地而起!
第402章 才高不过朱文才
灯火辉煌的鸿雁阁内寂静无声,屏风后的乐工早已被赶走。
若朱秀方才言语传出去分毫,只怕又要在江宁城里掀起轩然大波。
韩熙载、周宗、徐铉沉默不言。
李德明若有所思。
李从嘉胖脸紧皱,不自觉的屏住呼吸。
他可不是只会养尊处优的郡王爷,在泾州安定县,盛和邸舍后厨帮杂的日子里,他体会到了身为普通百姓的艰辛。
当然,并非李从嘉放着优渥的王公生活不过,非得要自讨苦吃,只是他和徐铉流落异乡,无依无靠,生存所迫,不得已屈尊降贵辛苦干活。
即便如此,李从嘉也比这江宁城里九成九的膏粱子弟,更加懂得什么叫做民生多艰。
“朱兄想百姓之所想,疾百姓之所疾,苦百姓之所苦,可谓胸怀天下啊~”李从嘉满眼敬仰。
周剡已有七八分醉意,根本没听清楚朱秀说话,手扶额头醉眼朦胧,口中念叨着佛经。
朱武瞪大眼,用力攥紧拳头,面含怒气。
朱秀说的话他最能感同身受。
特别是经过周翎之事,他越发痛恨那些为富不仁的世家豪族。
潘美一杯接一杯灌酒,喃喃道:“朱小子要是早生几十年,这天下的反贼头子里,必定有他一个....”
朱秀一脸忧愤地四十五度角仰头,眼睛偷偷四下里扫了扫。
原本以为他这副愤青模样能引来一片叫好声,没想到只有李从嘉朝他竖起大拇指。
咦?不对,还有一个....
朱秀微微低头瞟去,只见周宪杏眸含光的痴痴望着他。
“唉~”忽地,韩熙载长长叹息一声。
朱秀反问原罪在谁,他当然知道是何意。
只是他却不能回答,也不敢回答。
韩熙载年轻时以犯言直谏著称,怼天怼地怼皇帝不是没干过。
但是他却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说了,就会站在整个江南官僚地主阶级的对立面。
又或者说,他本身就处于这个阶级,怎么能做出自毁根基之事?
徐铉也沉默,他也知道原罪在谁,也认同朱秀所言,但他本身就是士族出身,有天然维护自身利益的意识。
朱秀笑笑,微微鞠身揖礼,施施然地坐下。
在封建时代争论所谓平等、人权是没有意义的,农民起义造反也不过是为推翻旧的官僚贵族阶级,把自己变成新的官僚贵族阶级。
封建时代一日不结束,这种循环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人类进化过程中一个必经阶段。
某些意识的觉醒,需要漫长的演变时间。
朱秀不会傻到要跟整个官僚贵族阶级作对,他本身就已经成为这个阶级的一份子。
在掌握利益分配的权力后,所能做的,就是多多为民谋利。
孟子所云“民为贵”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提醒国君要以民生利益为重,决不可忽视百姓权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