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骡车停下,车把式跳下地,冲着朱秀三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乡音浓重的淮西话叫人听不懂。
“驴操的王八蛋....”潘美脸色发绿,又气又急,跳下车就要找车把式理论。
朱秀爬下车板,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给他钱,让他走!”
胡广岳最是不济,两脚刚一沾地,撑着双膝弯下腰就开始狂吐不止。
车把式拿了赏钱,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美滋滋地赶着骡车走了。
朱秀原本是不想吐的,看到胡广岳黄黄绿绿吐了一滩,恶心不住,“呕”地一声弯下腰也吐了。
潘美捂住嘴没跑出两步,也蹲在地上阵阵干呕。
板桥店西道口,三个年轻后生蹲在道旁呕吐不止,惹来过往行人阵阵笑声。
看他们这副样子,就知道是北边来的,坐不惯江船,加上一路车马颠簸,两腿虚软,不吐才怪。
过了一会,三人相互搀扶,进了街边一间食肆,找了张桌子坐下。
店小二殷勤地拎着茶壶过来倒茶,三个粗糙的土陶碗摆开,倒出的茶水也满是碎渣,一看就是用最便宜的茶砖冲泡成。
三人顾不上讲究,端起土碗咕嘟咕嘟猛灌,温热的茶水下肚才恢复几分精神。
“听口音,三位客官是从河南来的吧?在这大江之上坐渡船的滋味不好受吧?嘿嘿~小店有几样清淡开胃的小菜,专门招待像你们这样刚下船吐干净没胃口的客人,三位要不要试试?”
“....照你说的来一份吧~”朱秀哭笑不得,这店家倒是精明。
“好嘞!客官稍候!”
店小二放下茶壶,跑进灶房吩咐。
“这长江天险,果然名不虚传!想咱老潘也坐过江船,黄河、渭河、通济渠几条大河上的渡船也没少坐,却不像这一次,在那河面上颠簸飘零,一个浪头打来天旋地转,差点没吓尿裤子!”
潘美端起土碗,满脸心有余悸。
胡广岳脸色泛白,苦笑道:“那车把式的骡车也不好坐,吐得我苦胆水都干净了....”
朱秀泛起恶心感,变了脸色,怒视他:“闭嘴!”
三人默默喝茶,不再讨论这一路南下,坐船过江的心得,以免刚刚消停的肠胃又开始作祟。
没过一会,店小二把菜上齐。
一盘清蒸河虾,一碟酱汁蘸料,一盘荷叶糯米饼,一份油酥,还有两碗清淡羹汤。
潘美舀了一碗羹汤尝了口,果然清香可口,又一连喝下三碗。
三人动筷,店小二倒也没哄他们,这几样清淡小菜吃起来当真清爽开胃。
“怎么样客官,咱板桥店的菜式还不错吧?别的不敢说,要论吃的,板桥店大大小小五十几家食肆,就没一家差的!就连一块寻常的老面馍馍,咱板桥店人做的就是比外边的好吃!”
店小二得意洋洋,对自己板桥店本地人的身份充满自豪。
朱秀使了个眼色,潘美从怀里摸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碎银塞进店小二手里。
店小二一愣,下意识攥紧,喜悦之色如同水波,从眉宇间荡漾开。
“哎哟!~三位官人可真是太客气啦!有啥需要效劳的,三位尽管说!小人在这板桥店土生土长,就没有不知道的人和事!”
店小二眉开眼笑地作作揖。
虽说见多了走南闯北的商贩,但一出手就拿银两打赏的豪客,一年到头也遇不上一个。
朱秀笑道:“听你的口气,好像知道我们来此作何?”
店小二谄笑道:“您三位操着开封官话,苎麻外衫里衬着细绸衣,这二位还佩戴兵器,一看就不像是跑商的,来到这板桥店,不是寻人就是公干!”
潘美打量他一眼,惊讶道:“你小子倒是好眼色!”
店小二得意道:“招呼的客人多了,眼珠子自然得放亮些。”
朱秀笑道:“你可知,这板桥店有没有姓朱的人家?”
店小二笑道:“在咱这片地儿,姓朱的虽然少,但也有那么几家,不知官人打听的是哪一家?”
朱秀想了想道:“具体哪一家我也说不出,只知道这户朱姓人家不是本地人,大概几年前从北边迁来,口音应该是淮东濠州一带。”
店小二搔搔头,为难道:“官人还真把小的问住了,小人知道的几户朱姓人家,都是本地百姓,没有外地迁来的。”
潘美瞪他一眼:“没用的东西!刚才还吹嘘自己土生土长,无所不知!”
店小二红了脸,讪讪道:“板桥店外来户多,来来往往的,每日里不知道要出入多少人,黑户、逃户、流民不老少,那些没口没籍的外地户,小人可就真不知道了....”
朱秀摆摆手:“罢了,你下去忙吧,帮我们留心打听打听,若是有淮东来的人家,劳烦告知一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