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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得匆忙,后来报了交警部门去拉那辆皮卡的残骸,自己并未出面。如果顾北知打听到了这场车祸,却再没看过见裴醒枝,可以想象他这几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裴醒枝看了他一会儿,招招手叫他过来。
顾北知低着头,像只落魄的大狗,一步一步慢慢蹭到了他身边。然后半蹲下来,蹲在他轮椅面前,抬眼和他目光平齐,眼尾还有一点湿痕。
裴醒枝很想对他再嘲讽两句,比如“没看到尸体你就不死心对吧”“有找我的这个精力你都能在锦市找一队更年轻漂亮的了”,但是他张了张嘴,看见顾北知满头大汗的额头,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没有那股再针锋相对的心气了。
爱过、恨过、生过、也差点死过,翻来覆去折腾一回,最后剩下的情绪早就淡了。就像是放了多年、散尽香味的陈酒,确实不再是过去的味道,却也不忍心抬手倒了。
他凝视着顾北知的眼神就有点松动。
就像是一整块的冰,被温暖的气温慢慢融掉了棱角,分子与分子之间的连接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渐渐松动,外面还剩一层酥脆的壳,里面却已经悄悄开始淌水。
顾北知只看他一眼,就知道那个十六岁的、心性柔软的裴醒枝仍然活在他身体里。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乘胜追击,就像是十年前一般,抓住他每一个不慎展露脆弱心软的时候,说些扮可怜、或者轻怜密爱的话,勾得他的眼神再次萦绕在自己身上。
但是他已经不想那么做了。
他犹记得看见那辆侧翻在半山坡上的皮卡时候的心情。说什么恨不能以身代之,都不太准确了。他当时人和肉体好像分离了,留在原地的那个躯壳还冷静地指挥,叫人检查车身损毁状况,升起的那个灵魂却已经死了一遍。
后来一遍一遍排查拉萨所有医院的入院名单,他又几乎死了一回。
最后连夜赶到那曲,在教学楼下的阴凉处看见裴醒枝的时候,他忽然就想通了。
他蹲下来,什么也没说,慢慢地把脸贴在裴醒枝膝上,闭紧眼睛,泪水慢慢浸湿了他的裤子。
裴醒枝垂下眼帘,摸了摸他的侧脸。
“你会好好活着。”顾北知说:“该死的,是我这种混账。”
裴醒枝弯了弯唇角:“你知道就好。”
顾北知低低的“嗯”了一声,忍不住又抱紧了一点。
“顾北知,有件事我想问很久了。”裴醒枝说:“当时楚白秋读完书就回来了,你为什么迟了那么久?”
顾北知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个音节。
裴醒枝很有耐心的等着他回答。
顾北知把头埋进他腿间,声音瓮声瓮气:“......我回来过一次。”
第66章 | 66
【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就好。】
是的,他回来过一次。
二十二岁那年,他好不容易拿到了学位,迫不及待就赶回锦市。他听说诺苏死了,裴安也出国了,只有裴醒枝自己苦苦支撑着雨华资本。
他心里还残存着那时候被抛弃的恨,但更多的是想见到他的爱。他不信婚姻,也不信承诺,但是他想听裴醒枝和他说话。
他没见到裴醒枝,只听说楚白秋和他仍然纠缠不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像个变态一样,开着车尾随裴醒枝上下班,看着他像一具被AI操控的尸体,每天两点一线来回。
尾随着尾随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有人守在裴醒枝家门外,每天监控他的动向;到处装满摄像头,拍摄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徘徊在他公司的食堂,试图往他的餐盒酒水里加东西。
裴醒枝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但他摆出一副“随便吧,我烂命一条”的架势,什么也没干。
顾北知愤怒至极,又做了半个月偷窥狂,终于抓住了那个变态。
是被楚白秋公开驱逐的顾翡。
当初顾翡被赶出成璧中学之后,他以前做的那些事也被楚家翻了出来。楚白秋才知道,在他冷落裴醒枝的这段时间,裴醒枝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和顾北知走到一起的。
他显然拉不下脸来道这个歉,于是选择把顾翡赶出锦市。
顾阳大概是以为顾翡反省够了,放松了监管,于是他不知道又抓住了什么机会潜回来。
顾北知知道,顾翡这种睚眦必报的人渣,对失去楚家庇佑的裴醒枝,必然是挟着滔天恨意。
顾北知没多做思考,在一个雨夜干脆利落的撞死了他,然后把人拖到了京郊烧了。
他瞒不过顾阳,也没想过能瞒着他。他把骨灰罐子带回去,往他爹面前一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