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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夫人这次没笑。
她放下了剪子,完全转过了身子,双手优雅的交叠在身前,凝视着楚白秋,眼睛里全是认真:“你为什么会觉得,当时的伤害会因为过后的‘晓事’而自动愈合呢?你难道不觉得,在后来的岁月里每一次回想起来,只会在这条伤口上越撕越开吗?”
楚白秋怔怔无言。
“以前,你还很小,我和你父亲从来只对你说以前的事情里,积极温和的那一面。是希望你恪守清正的门风,不要搅合同龄人那些乌七八糟的纠葛,身心如玉的等待你的伴侣出现。后来阿醒来了,他是个单纯的孩子,我们都很放心,也就更不会对你说这些负面的事了。但是没想到,终于有一天,还是要告诉你这些。”
赵夫人看着楚白秋,语气很淡漠。
“我不爱你的父亲,他自己也许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
“我从来就不喜欢当楚家的赵夫人,我也不喜欢插花和绘画,我不喜欢读英国古典文学,不喜欢吟诵《旧约》。”她的眼睛很平静,像一片湖面:“我从十二岁起,就只是想做偏远小城的富户赵家的女儿,以后接手我祖上的工厂,在南北铁路上奔波,谈生意、喝酒、打麻将,就和男人一样。我喜欢听戏,言语鄙陋的街头小调、咿咿呀呀的昆曲正台,我都喜欢听。我喜欢骑马,就南方那种小矮马,跑不快但是很机灵,上了山坡会自己绕弯。”
楚白秋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冰凉。
“但是没办法,我家的工厂跟不上时代的浪潮,我必须要被带来锦市,放在你父亲身边作为少夫人培养。英国古典文学、《旧约》、玫瑰花,这些都是楚家的女眷必须学会的。在你父亲身边,我走了很痛的一段路,虽然最后终于成为了楚家夫人的样子,但是那种痛,深入骨髓。以至于这么多年了,我看着他,还能记忆犹新。”
“这不怪你父亲,他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他的照管和鞭策,让我成为了无可挑剔的赵夫人,从礼仪谈吐到行为举止,整个锦市都几乎以我为标向。我也得到了你祖父祖母的认可,顺顺当当和你父亲当了这么多年的夫妻。”
“我爱过他的,在最早我还是笑起来会露两颗虎牙的赵清音的时候。”
赵夫人轻轻抬手,碰了碰自己两颗修整得雪白无暇的烤瓷牙,那里经历了拔牙又种牙,现在已经没有一星点儿虎牙的影子了。笑不露齿,明眸善睐,完完全全是一位中式贵妇的形象。
但是每次碰一碰,当初的剧痛好像又重新浮起。
“为了爱他,我忍着一刀一刀把自己剔成了现在的样子。剔完了,爱也就没有了。他或许知道吧,或许不知道,总之他是不会正视的。”
赵夫人微微笑起来,看着儿子,眼神又蓦然柔和了:“后来对他的爱,便不足以成为支撑我前行的动力了。差着最后几步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有了你,我可能会放弃。走得远远的,重新做回我自己。”
楚白秋已经完全呆住了。他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像刮起了一阵飓风,惊涛万丈、铺天盖地,一切认知都遽然粉碎,被推到散落成碎片,呼啸着刮上天去。
“白秋,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阿醒对你的每一点喜欢,都有灼伤他自己的可能。如果你不多加呵护和珍惜,迟早有一天,你必然会失去他。”
赵夫人的语声既轻且冷:“到那个时候,你们只会是一对怨偶。再过分一点,连怨偶都做不成。”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早一点。
第30章 | 30
【这一缩,好像就刺激到了他。】
我被放在楚家门口的时候,只觉得双腿一阵一阵的颤抖。顾北知很好心的扶了我一把,我咬着牙狠狠推开了他的手,却实在是抵不住大腿根的酸痛,猛然摔在了地上。
楚白秋从门里快步走出来,紧锁着眉头冲到我身边,神情罕见的带着一丝慌乱。
他将我扶起来,冷冷的看着顾北知:“留阿醒做客,也不必磨蹭到这个时候。再晚上半个小时,我就要让警察去找人了。”
顾北知摊开手,很无所谓的笑了一下。大概是动作幅度太大,他牵扯到了侧颈,手臂几不可察的僵硬了一下,但依然被他很好的掩饰过去。
“人还给你了。”他笑着说:“我回去了。”
“好走不送!”楚白秋揽着我就转身往里走,眼睛都没抬一下。
我和楚白秋回到小楼里,关了门他才流露出真切的慌张,把我放在沙发上,蹲在我面前,担忧的看着我:“阿醒,你下午去哪里了?和顾北知在一起吗?他不是个好人,上次就跟你说了不要和他往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