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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想到,刚好赶上那天晚上地龙翻身。”
梁望拿着筷子,面前的水煮鱼已经不再冒热气。他的手僵住了,眼神不知道落在哪里,非常迷茫,没有焦点:“一整段铁路都碰上了滑坡,我爸爸和他们班整整五六个战士,全都没找到。我后来学地理,老师给我们演示地震,土壤盛在容器里,桌面大力震动的时候,那些土就像是水一样化了,把地面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慢慢地吞下去......我爸爸、还有他带的设备、人手,乃至于骑的骡子,都没找着,什么都没找着......专家分析说,可能是掉进了地底下的裂缝里,然后裂缝又合上了。”
“就偏偏是他,偏偏是那条铁路。”
“抚恤金也很少,阿妈拿着钱没有哭几天。她进城了,先把鸡卖了,然后给我办好了上学的学籍,然后剩的那些买了一些土布,给我做了好几身不同尺寸的衣服。有人介绍她去缝纫厂子当女工,包吃包住,阿妈说她把工资攒起来,也能送我读书。我一定要认真读书,当国家的栋梁,做一个和我爸爸一样有用的人。”
“我没见着阿妈最后一面。谁都不知道她怀孕了,工厂也没按章程给她做入职体检、买职工保险。她在厂子里上了一个星期夜班,然后就在食堂晕倒了。他们把她送到县城的医院去救治,医生说她是流产,胎儿比较大了,流不干净,只能做清宫。送过去的人说,只要能救命,怎么着都行,医生就给她做了清宫手术。”
“阿妈没从手术台上活着下来,是村子里的舅舅们去把她抬回来的,厂子拒绝承认她在那里上过班,就赔了一口棺材。”
“我把阿妈埋在后山上,上面种了一片小黄花。不知道叫什么,但是希望花开的时候阿妈能看到。”
梁望垂着头,还没有从回忆里走出来。我托着下巴很认真的听,直到分针慢慢走到了12,五点了。
我打开投影仪,屏幕上浮起我办公室门口的监控。
梁望带了一点惊讶看去。
先踏出直达专用电梯的是顾北知,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皮鞋擦得油光锃亮,领带也没打,在手里晃啊晃,衬衫扣子解到胸前,半长的头发往后一抓,露出深邃英俊的眉眼。薄薄的衬衫遮不住他精壮的身材,那是典型的西方人大骨架,能清晰的看见饱满的肩背肌肉,可偏偏皮带将劲瘦的腰束得极紧,越发显得胸前贲张,荷尔蒙几乎溢出来。
他无视了工位上埋头苦干的朱丽玲和林方,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自在,闲庭信步推开了总裁办的樱桃木大门,顺手又带上。十秒钟之后,他又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一把推开门,对朱丽玲和林方道:“你们裴总呢?”
朱丽玲和林方得了我的吩咐,当然是立刻站起身,双双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顾北知眉头一挑,戾气自然而然的浮上眼角。他只有对着特定的人,才会收敛起那身逆戟一样的脾气。这个特定的人,显然不包括这两个靠着工资混生活的小职工。
电梯又叮的一声打开了,顾北知眼睛一亮,抬头看去,通道另一头大步走来的,却是楚白秋。
贴身的手工风衣,笔直的休闲裤,一双小牛皮的靴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斯文气。楚白秋显然也是精心拾掇过自己,乌鸦鸦的鬓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唇边带着俊秀的笑意,在看见顾北知的一瞬间冻结了。
他咬紧了牙关,腮帮子隐隐鼓起:“你把阿醒带走了?”
顾北知一句“阿醒呢”本来都含在嘴边要脱口而出了,此时此刻却拐了个弯,化作了一点挑衅的笑意:“对啊,他在我车里坐着呢,我来帮他拿落下的东西。怎么了,楚总有什么意见吗?”
“顾北知——”楚白秋整张脸都黑了:“你别给点颜色就开染坊。阿醒是我明媒正娶的,我们举办过光明正大的婚礼、签过结婚协议,以后他也是顶着我的姓下葬,和我生同裘死同穴。跟你玩玩儿也就算了,你别太过分!”
顾北知蓦然笑起来,笑声简直在楼层里荡出回音来。他说:“生同裘死同穴?他现在和你生同裘吗?我上次去你们那个所谓的新房,竟然看见了两间相对的主次卧。楚白秋,你别太搞笑了,阿醒为什么和你结婚,你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当时雨华资本摇摇欲坠,他需要楚家助他一臂之力,你以为他会多看你一眼?”
楚白秋被戳中痛处,立刻反唇相讥:“那他好歹也知道找我求助,为什么不找你登记呢?哦,看来他还是对你没什么信任,觉得就算和你签了结婚协议也没什么用。混到现在,你也就是个小三。我和他订婚的头条新闻在微博爆炸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沙滩上吃海水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