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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苏轼在登州
司马康的小报,在第二天一早便正式刊行。
不过,首刊量很少,不到三千份,基本都是送到了汴京城的官衙和有司手中。
赵煦很快也拿到了这份司马康主持的《汴京义报》。
「不错!」赵煦看完后,将手中的《汴京义报》放下来,问道:「士大夫们会很喜欢吧?!」
「听说是这样的……」石得一在旁边介绍着:「据说,有不少文人丶官员,看了此报后,都命人将自己的诗作送去了司马康处,连润笔费也不要,只求能刊载……」
赵煦听着笑了起来。
我大宋的士大夫们,不要看一个个清高的不得了。
可是,若叫他们写文章或者帮着题写墓志铭啊丶行状啊什麽的。
假如不是挚爱亲朋,那麽就要收一笔很高的润笔费。
甚至在过去,熙宁之前。
学士院的翰林学士以及中书的中书舍人,写大拜除制词/除授文字,按照惯例,无论是被拜授的宰执丶大将还是一般文武大臣,也都是要给润笔费的。
一般,翰林学士的制词是要两百贯润笔,而中书舍人的文字,也是五十贯到百贯不等。
熙宁变法,才明文禁止了翰林学士/中书舍人的润笔惯例。
从这里,你就可以知道,在过去,宰执大臣给翰林学士,一般大臣给中书舍人交润笔钱,都不是什麽潜规则而是公开的规则。
所以,在大宋文人的文字,都是有价的。
地位越高,文字越贵。
现在,这麽多人愿意给司马康的汴京义报供稿,看上去起码短时间内,这汴京义报的热度不会低。
最起码在士林之中的影响力会越来越大。
童贯的汴京新报,要面临挑战了。
赵煦在这个事情上,很清醒。
士大夫文人们,或许无法清醒的意识到汴京新报对他们控制的舆论的威胁。
可他们的本能,却会让他们主动团结起来。
从而对汴京新报进行排挤,最后将汴京新报赶出他们的圈子!
类似的事情,赵煦在现代见过了太多太多。
在那个网际网路发达的时代,传统的文人们,尚且会自己圈一个圈子,自吹自擂。
更不要说是在大宋,这个文人占据绝对统治地位的时代了。
「童贯那边,准备的如何了?」赵煦问道。
石得一答道:「大家的指挥,童内侍自然不敢怠慢,已经聘请了,各大瓦子之中,最擅长说三国的说书人……」
「善!」赵煦点点头:「告诉童贯,马上开始,以三国志为基础,结合民间传说丶瓦子说书人的说法,以三国故事为背景,写一部长篇的丶可以在汴京新报连载刊登的小说!」
小说,古已有之。
正如班固所言: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
西汉既有长篇小说《虞初周说》,九百馀篇流传,可惜如今已经亡昳。
但这个流派的生命力极其旺盛。
历朝历代都有代表作。
魏晋南北朝有《搜神记》,隋唐有《酉阳杂俎》,大宋也有《太平广记》。
都是经久不衰,广为流传的故事丶传说。
「三国?」石得一不太明白。
赵煦解释道:「就是用历史的办法来讲故事……以演义丶传奇为主,述忠恕仁义!」
「所以……」赵煦看着石得一道:「此故事,当遵刘为主!」
遵刘在大宋民间,已经形成了风潮。
那瓦子里的说书人讲三国,也早已经清一色尊刘了。
每每讲到关羽战败,昭烈帝托孤,诸葛亮壮志难酬。
说书人都会情绪激动,而听众也跟着被感染。
只是,这些故事都是类似现代的段子一样。
每个说书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段子,也基本只将其中一段。
自然,石得一对此很清楚,他听完就低下头去:「臣明白了!」
「我给这三国,题一首词吧!」
赵煦说着,就提笔蘸墨,开始在纸上写起来。
石得一站在旁边,看着这位大家提笔挥毫。
「滚滚长江东逝水……」
仅仅是这一句话,英雄气概,就已经扑面而来。
这让石得一诧异不已。
赵煦却是一气呵成,将这首他在现代最喜欢的词默写完成。
然后,在这首词的最后,郑重的写上署名:杨慎。
「大家这词是?」石得一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我无意中在大内秘藏看到过的一首词!」赵煦自然不需要去抢占别人的名头。
他是皇帝。
根本不需要靠文章扬名。
哪怕他的诗词文字,和后世乾隆一样。
文人士大夫,也只有吹捧和赞美的份。
石得一看着这词,赞道:「这首《临江仙》,真乃气势磅礴,词人定是隐世的诗人!」
「呵呵……」赵煦笑了笑:「诗词文章,不过小道而已!」
「不能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者,诗词文章再好,也不过尔尔!」
石得一顿时低下头去,他知道,大家指的是那位晏几道。
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典型。
连大家在知道他天天在好友家里和歌女们嬉闹后,也曾叹息了一声,评价了此人:「我大宋的大脸宝呀!」
虽然不知道大脸宝是谁?
但石得一知道,从那以后,大家就再也不提他的名字了。
「说起诗词,苏轼在登州为官官声如何?」赵煦想起了那位真正的大文豪,在现代被无数学生视为大魔王的苏轼,于是问了一句。
「逻卒们根据入京的登州商贾丶士人们的传说……」石得一答道:「苏轼在登州为官以来,已经做了不少好事……」
「他还命登州百姓,多造渔船,出海捕鱼……」
「为了让登州人吃海鱼,他还亲自下厨,做了许多美味,送给登州州衙上下的官吏食用,还将相关做法,贴在了州衙的布告栏中……」
赵煦听着,毫不意外。
苏轼就是这样的。
他是个大嘴巴,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更是一个心系百姓的人。
同时还是个大吃货!
所以……
他在登州恐怕要在当地留下佳话了。
', ' ')('可能几百年后,东坡鱼将要和东坡肉一样,成为名菜。
搞不好,将来又要多一个争抢『苏东坡故居』的地方了。
想了想,赵煦就问道:「苏轼如今的寄禄官是朝奉郎吧?」
石得一点点头。
赵煦道:「他就任才数月,不好直接提升他的寄禄官……这样,加个馆阁校勘吧!」
说着,他就继续提笔,然后写了一道除授指挥,交给石得一:「送去中书,叫中书舍人刑恕草制除授文字!」
「唯!」
……
登州。
苏轼拿着筷子,品尝着自己刚刚做好的一道蒸鱼。
蒸鱼用的是秋天捕获后晒乾的大海鱼。
晒乾的海鱼,用清水清洗乾净,然后泡发,就可以上蒸锅。
放上茱萸丶酱油丶猪肉还有苏轼在黄州时学到的一种特制的农家酱料后,味道鲜美至极,一点腥味都没有!
不止是大人们很喜欢,就是苏轼的几个孩子也很爱。
吃着美味的海鱼乾,苏轼就有些诗兴大发。
正准备酝酿酝酿,就提笔写下此时的感慨,门外却传来了他的下属,权知蓬莱县李格非的声音:「明府……明府……」
「文叔?」苏轼站起身来,命人将李格非迎进来,问道:「何事?」
李格非本来是京官,还是国子监的官员,本该前途远大,奈何他的亡妻是已故宰相王珪的女儿,他还曾亲临王珪葬礼。
所以,就犯了一些人的忌讳被发落到了登州。
刚好碰到了苏轼履任登州,这两人一碰面,就颇有些相遇太晚的感觉。
李格非对苏轼的尊重和尊敬,更是不能用语言形容。
几乎是如同弟子门生一般,侍奉苏轼。
「明府,今天早上,又有一群从河北来的淘金客,到了蓬莱县……」李格非一进门就开始诉苦:「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他们来登州作甚?」
「海上都快冻结了,连渔船都不能出海,他们还跑来淘金……」
「还请明府快快上书官家,禁了登莱的金矿矿脉吧!」
苏轼听着,微笑起来:「文叔勿忧,人来不怕,人来不怕!」
登州的人口,如今将将两万三千户上下,不过十一万的总人口。
主户占了八成,剩下的客户才两成,这就使得登州的各种雇役工人的工钱居高不下。
汴京城外挖壕沟的民夫,每天才百二十钱。
在这里,雇人修路丶挖渠,一天就要百钱了。
苏轼本来想修水利,结果一算帐,发现根本吃不住,所以苏轼才会鼓励渔业——他得有钱,才能开工。
在发展的渔业的时候,登莱金矿大发的消息传开,淘金客源源不断而来,这就给登州提供了大量廉价劳动力。
虽然说宋用臣清淤的时候,以高价招走了大半。
可也有不少人选择留下来。
这些留下来的人,只要有个温饱,就肯给官府干活。
而且还有着源源不断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登州丶莱州。
这些人都是打着提前抢占淘金有利位置的主意,所以在冬天还不断涌入登莱。
但这却让登州的官员,都焦头烂额了起来。
大量外乡人的涌入,让治安开始变得严峻。
监狱很快就关满了犯人。
但苏轼很喜欢,因为监狱的犯人,不就是写着『免费』两个字的劳动力吗?
于是,全部送去修水利丶道路和桥梁。
李格非当然知道苏轼的算盘。
所以他也只是来诉苦的。
「明府啊,再这样下去,府衙和县衙的官吏丶差役,就都要累坏了……」
苏轼不以为意,他轻声道:「文叔不必忧心,且回去告诉府衙和州衙上下,本府会记得他们的辛苦!」
「等到这个冬天过去,开春之后,渠道丶道路都已经完工,本府不会忘记上下有功之人!」
「一定会上禀朝堂,为诸君请功!」
李格非听着,道:「这些事情,下官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奈何,光靠许诺,恐怕难以激发上下了……」
苏轼入冬后,就一直在画饼,都说开春后就请功。
一开始确实效果很好,可现在,随着压力越来越大,人心自然难免出现动摇。
毕竟,好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升官!
「这样啊……」苏轼听完,想了想,就对李格非道:「文叔回去,告诉上下官吏……」
「本府这里,今年丶明年加起来还有五张荐书的名额!」
「此外,离京时,吕执政和韩相公都许诺,给登州十张吏员因劳出官的空头札子!」
李格非听着,不可思议的看向苏轼。
在大宋,选人改京官是无比艰难的。
因为有一个必要的程序,需要集齐五位京官丶朝官举主,且其中必须有一位转运使司/提刑/常平或者经略使举主。
此事自然无比艰难,大多数选人一辈子也凑不齐五位举主,更不要说其中必须要有一位本路经略丶转运丶常平丶提刑举主了。
所以,官场上将这种集齐五位举主的努力,称为『合尖』。
寓意此事犹如造塔上之顶一般,非一般人所能成功。
因为,一般官员是绝不肯给那些没有干系的人写保举荐书的——若其出了差错,举主可是会连坐的!
至于胥吏因劳出官,则是朝廷给与地方官的特权。
也是给胥吏们的一个希望。
只要好好干,到了年限或者得到赏识,是可以脱离胥吏的身份的。
不过,一般而言,胥吏出官,都是靠着熬年限。
熬满二十年,自动授官。
原因和官员的荐书一样,地方官举荐的胥吏出官后,若是犯错,举主同样连坐!
如今,苏轼却肯一口气放出五个荐书名额和十张胥吏出官名额。
这在官场上不可想像!
苏轼当然知道李格非的心思,他哈哈大笑一声,道:「本府都已经被流放丶编管过一次了!」
「岂会怕再担责任?」
在黄州的那几年,让他得以真正的接触到百姓的真实生活,也真正的和百姓一样,扛起锄头去种菜。
他的东坡居士的自号,就是在黄州的那块面东的山坡上开荒时,自嘲而起的。
既曾跌落谷底,所以,也就不怕再次跌落。
这就是苏轼。
无所顾忌,豪放自然的苏子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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