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宵盯着兔头喝了口粥,我还没给你说过我是南方人吧。
梁怀钰咬下第一口,猜到了,细皮嫩肉的。
陆宵终于忍不住凑近啃兔人,我们高中门口就有家麻辣兔头特别有名,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其实能吃辣,只是不经常罢了?
宵儿啊,梁怀钰无奈地放下兔头。
刚不都说好了吗,你喝粥我啃兔,你看我啃,望梅止渴,怎么说话不算话?
陆宵哼唧一声扔掉勺子,没办法啊,店家给得太多了。
他指了指梁怀钰身前的大盒子,免费送你俩呢,没我帮助你吃得完吗,不能浪费粮食呀。
看他来劲,梁怀钰也摘掉手套跟他说道两句,医生说了,你现在必须饮食清淡,这兔头辣不说,上面全是辣椒籽,你再呛着怎么办?
而且,他指了指自己,你哥我,一米九二的男人,摄入这么几个兔头你觉得我够吗?别想抢食。
陆宵哀怨瞪人。
梁怀钰叹了口气,现在真不能吃,等你好点了哥再带你吃更好的成不,听话啊。
哼。陆宵垂下头,蔫不拉几地执起粥勺,搅弄半天喝一小口,半天喝一小口。
他本来就瘦,以前拢着厚棉袄,勉强还有点人样,现在套在松松垮垮的病号服里,简直可怜得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再做出这么一副矫揉造作的可怜样,垂头丧气,形销骨立,配上一碗清汤寡水的粥。
梁怀钰没见过比这更可怜的小病号了。
宵儿啊梁怀钰喊他。
小病号抬起头,可怜巴巴。
梁怀钰动容,就尝一点点。
小病号歪头,一点点是多少点点?
梁怀钰重新戴上手套,从肉最多的腮帮子那面,撕下块小指节那么大点的,不沾一丁点辣椒的兔子肉,喂到小病号嘴边:
这么多点点。
小病号嫌弃撇嘴,你也太抠了。
梁怀钰深呼吸,最大限度了,不吃拉倒。
吃吃吃,陆宵一口嘬进嘴里,开个玩笑嘛。
你慢点!梁怀钰急道,多嚼几下再咽啊!
陆宵一个白眼,这么点肉,说嚼也不嫌磕碜
微辣的冲击感在舌尖绽开,陆宵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其实不是嗜辣,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就只是嘴巴淡了太久,突然极度想吃点有味道的东西。
梁怀钰给得兔肉虽然只有一小点点,也勉强算满足了下他当前的口腹之欲。
陆宵眼睛是真的漂亮,笑起来眉眼的弯弯的样子格外可爱。
梁怀钰看了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荡出一抹笑,末了又忽然觉得心酸。
这么小一口肉都高兴成这样,可见他们宵儿平常的日子过得有多苦。
梁怀钰兀自想到几天前陆宵手里那份素炒莲白套饭,心中酸涩难耐,暗下决心,既然认了这个弟弟,就得当亲弟弟养,首先就是多喂点好吃的。
他还盘算着要给陆宵多买几身衣服,拜把子的信物也得弄好,当时虽然是随口一说,但讲究人说到就得做到。
反正他最不差的就是钱。
陆宵还在慢吞吞地喝粥,梁怀钰一边寻思着弄什么信物一边把剩下的兔头吃了。
余光瞟到陆宵吞咽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放下勺子按了按胸口,缓缓地向床靠过去,拿了氧气罩戴上。
梁怀钰立刻摘掉手套起身,怎么了,不舒服?
看陆宵顷刻间又恢复到那种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梁怀钰有些急,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刚刚呛着了?用不用叫医生?
说着就要去按铃,陆宵连忙给他拉住,深吸一口气,稍微把氧气罩揭开一点,低声道:我只是单纯没气了。
梁怀钰愣了愣,哦,行。
他抬手将氧气罩轻轻按回陆宵脸上:那你充点气。
好像他是只气球。
替陆宵调整好氧气罩后,他手却没有直接拿开,看着陆宵的脸,忽然张开五指。
他个子高,全身的骨骼都大而舒展,手指也是,劲瘦修长,因为坚持健身,每根指节都仿佛蕴藏力道。
在陆宵脸前比划一下后,梁怀钰惊诧道:早就想说了,你脸真的好小啊
我一个巴掌就盖完了还他妈能空出来一块
他对上陆宵的眼睛,你们南方娃子脸都只有这么一丁点大吗?
陆宵想说不是的,他是极少数天生丽质的花美男。
但花美男现在只是只泄了气的气球,不想说话。
他支起一根手指,推了推梁怀钰的掌心,从氧气罩下吐出闷闷的两个字:洗手。
声音很小,但梁怀钰听见了。
他连忙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第一眼,没看出来。
拿近再仔细瞅了瞅,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哦,好像是油。
兔头老板家的手套质量其实不错,只渗出了一点点非常细微不可察的油渍。
梁怀钰都不知道陆宵是怎么看出来的,看来那双漂亮眼睛长他脸上也不全是为了美观,确实有些许毒辣。
得嘞。他认命转身。
等他不紧不慢收拾好食物残骸,再仔仔细细洗干净手后,回病房一看,陆宵已经睡着了。
瘦瘦薄薄一小片陷在被子里,不注意都看不出印子。
柔弱得恐怖。
梁怀钰轻手轻脚走到床前看了看。
均匀的呼吸浅浅扑在氧气罩里,看起来睡得还不错。
梁怀钰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他忙前忙后一上午,出了一身汗,现在衣服黏黏腻腻贴在后背,触感十分恶心。
陆宵的点滴挂完还得好一会儿,想了想,梁怀钰当即决定回学校一趟。
到寝室快速冲了个澡,又带上手提电脑再返回医院时,陆宵点滴正好输完。
可能前几天真的累到了,现在舒舒服服吸着氧,陆宵这一觉睡得格外沉,连护士过来拔针都只是轻轻皱了皱眉,没醒。
梁怀钰坐在一边沙发上压低声音敲键盘,等到床上的祖宗总算迷迷瞪瞪睁开眼时,外面天早就黑透了。
陆宵躺着两眼放空,醒了好一会儿神,感叹睡眠不愧是治愈良药,他现在气息通畅中气十足,开口能唱八回青藏高原。
他坐起身,摘了氧气罩,梁怀钰听见动静也放下电脑走过来。
好点儿了吗?
陆宵点头,通泰。
梁怀钰笑了笑,行,出院。
他动作也是真快,陆宵刚磨磨蹭蹭收拾好换完衣服,这厮就已经办好手续,背着包提着药站在门口等他。
现在刚过晚上九点,梁怀钰依旧奉行帮人帮到底的原则,把陆宵回家。
陆宵住的地方也很朴素。
梁怀钰站在单元楼下,这么想。
虽然真要算起来,这小区也不算差,就是离B大侧门不远的一个老旧居民区,早些年专门拨给B大教职工住的,后来才慢慢转成出租房。
清净是真清净,但毕竟年岁摆在那,墙体颇有些古朴老旧,最主要的就是,没有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