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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神医辛苦了?”
“老朽去拿一些药材。”
李渊收起了袖子,双手放在膝盖上,神色无奈,“你是来看望朕的?”
“想要与您老人家说一件事。”
李渊抚须道:“你说便是。”
张阳笑着坐下来,拿起水壶眉头一皱,发现水已凉了,就放在了一旁的炉子上任其烧着,继续道:“陇右门阀实在可恶。”
“他们招你惹你了?”
“您这话不对。”张阳纠正道:“他们没有招惹我。”
“那你与朕说这些做什么?”
李渊拿起茶碗想要喝茶,发现碗中的茶水凉了,这才看向炉子上的水壶,等着水烧开。
喝热茶已成了生活习惯,这种生活习惯一养成就改不掉了。
张阳又道:“他们与群众作对,骊山想要让他们认罪,还陇西一个晴朗。”
李渊手中的动作一滞,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有什么罪?”
“兼并土地,在地方上不作为,关中都富裕了,可陇右子民还在受苦受难,难道您要坐视不管吗?”
“朕……”
“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李渊三缄其口,又是气馁一叹,“朕已不理政事,这些事你与二郎说便好。”
“陛下不理陇右情面,您是知道的。”
“当年的事情,确实该有个着落,可是……”
本来李渊起兵就是欠着陇右门阀的人情,这就像是造反投资,本来人家是有原始股的。
李渊也打算给陇右门阀好处的,谁知道自家二郎在玄武门做了那等事。
当时众人的期许都在太子李建成身上。
可李世民即位之后,大唐便换了嘴脸,什么以前的旧情,什么以前的旧账,一概不认。
李世民就差明说,那是李建成事情,与他无关。
这就是陇右门阀与李唐社稷反复拉扯的缘由。
张阳低声道:“只要您老不认那些旧账,陛下就敢带兵去把那些陇右门阀的人头砍了。”
李渊摇头道:“当初世家之祸,落地的人头够多了,二郎杀伐太重会被后人议论的,这样不好,不好。”
“可他们兼并土地,驱逐乡民,他们是俵子养的。”
李渊的神色犯难。
张阳又道:“不如这样,事情交给骊山与陛下来做,您老就当全然不知如何?”
“哎呦……”李渊苦恼地一拍大腿,“又忘记煮药了,小王啊。”
王公公快步走来,“老奴在。”
“朕的药呢?”
“还未到用药的时辰。”
“给朕先煮着,不然朕又要忘了。”李渊喃喃自语着,“这上了年纪就是容易忘事。”
再看向张阳,李渊老眼浑浊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告退了。”
“记得少让村子里的孩子来找朕,朕家里真的没饴糖了。”
“您老好好休息。”
张阳满意走出这个宅院,太上皇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好一个记性不好,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李玥亲自执笔,给朝中的父皇写了一封书信,写的都是建设关中种种,权贵门阀若不以群众为先,是自取灭亡之道。
社稷之重,从来不是权贵门阀说了算。
如果他们阻碍骊山建设,他们就是社稷的害虫,是害虫那就要除掉。
李世民收到了书信,他看着女儿的娟秀的字迹很是喜欢,字迹中带着欧阳询楷体的风韵,还有她自己的行笔,笔力流畅,自成一派。
女儿的字比张阳的好看太多了。
原来女儿还是会给朕写信的,李世民心情大好,当即又派了一队官兵去陇右门阀查问,谁敢阻挠骊山在陇右种树,就是忤逆朕。
皇帝还是疼女儿的,尤其是骊山那个女儿。
陛下有很多个公主,这些公主中最看重的是汝南公主,说是这位公主年幼时,对她的亏欠也好。
又或者是这个公主很有才学也罢。
在疼女儿这件事上,李世民与其他的父亲没什么两样。
陇右不让骊山在他们地界种树,那就是欺负自家女儿,皇帝要好好惩治他们。
朝中也将这件事当作了笑谈。
陛下疼女儿嘛,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打压陇右门阀,查问加以惩治,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坊间拍手叫好。
以骊山现今在关中的声望,谁敢与这位公主作对。
公主与骊山县侯旧居骊山,这对夫妻都快成仙人了。
天可汗威名远播,圣明扬四海,疼女儿又如何?
骊山建设关中,为各县造福,那就是仙人。
与陇右门阀势不两立的话语越来越多。
这些天长孙无忌闭门谢客,整日在府中养病,这位赵国公捂住了耳朵,对陇右旧族的问询声不闻不问。
陇右子弟中,有个叫魏哲的年轻人,他知道朝中要对付陇右了。
虽然是早晚的事,该发生的事还是来了,谁也挡不住。
魏哲去见长孙无忌,结果赵国公府闭门谢客。
现在唯一能救陇右门阀的只有太上皇了。
张柬之叫上了狄仁杰与晋王殿下。
魏哲与几人急匆匆赶去骊山,可到了渭河边上,他就犹豫了,主要是胆小。
张柬之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你快去骊山!某家要是能见到骊山县侯,那县侯定会看在某家资质聪颖的份上,给予几分指点。”
“以某天分,只要得到骊山县侯的指点,定能一举成为大唐的文学大家。”
狄仁杰仰头叹道:“柬之,你是没睡醒吗?”
“当然睡醒了,在下准备好了,如今就差县侯的开悟。”
看魏哲还蹲坐在河边,张柬之恼怒道:“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他指着那座钟秀的山,朗声道:“骊山就在眼前,你去见太上皇,说不定就能见到县侯,某家的前程就有了。”
李治沉默着,对张柬之的行为很是不解,在这人的眼中只要得到骊山县侯的指点,将来定会有好前程。
比如说裴行俭,上官仪,张大安他们。
可能够得到姐夫指点的又有几人?
狄仁杰小声道:“让殿下见笑了。”
李治感慨道:“反正除了柬之,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这天下有太多人想要见骊山县侯一面而不得,郁郁不得志,就像是当年周瑜说的,既生瑜何生亮。”
狄仁杰诧异道:“咦?周瑜说过这话吗?”
李治解释道:“姐夫讲过一个周瑜和诸葛亮的故事。”
“能受骊山县侯教导真好,还能听故事。”狄仁杰满脸的羡慕,“在下见过县侯,但从未与他说过一句话。”
四个少年人在渭水河边站了许久。
张柬之忍不了了,“某家与你拼了,魏哲!今日就算是拖也要将你拖到骊山。”
言罢,张柬之抓着他的手一路拖向了骊山。
魏哲的祖父原本是天水郡丞,乃是陇右门阀之一。
前隋乱世之后,陇右诸多门阀都落寞了,魏哲便是落寞的几家之一。
他就这么一路被拖着来到骊山的外围,龙武军的官兵拦住了他们。
虽不认识张柬之几人,但这里的侍卫认识晋王。
“晋王殿下可是回骊山?”
李治咳了咳嗓子道:“是来见皇爷爷的。”
“晋王殿下可以入骊山,只是这几个外人……”
李治又解释道:“他们也是来见皇爷爷的。”
魏哲站起身行礼道:“在下魏哲家父魏宝,当初在陇右,小子还见过太上皇,想来是记得小子的。”
“喏!”
侍卫急匆匆去禀报,半晌才回来,又道:“太上皇今日不见客,说是近来记不得人了,也不记得有魏哲,魏宝其人。”
魏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良久当场哭了起来。
张柬之踹了他一脚,“好好男儿哭个甚。”
魏哲坐在地上,抽泣道:“就连太上皇也不见我了,陇右门阀完了,完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