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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文本拿出那小小的琉璃瓶,倒出一些药液抹在了鼻尖与耳后。
趁着还没有人注意,悄悄将琉璃瓶收好。
抹了药液后,起初觉得没什么。
只是过了片刻,稍有一阵疼痛感,一股凉意直冲脑门,整个人突兀站了起来,顿时困意全无。
又重新坐下,岑文本再看这卷书,书中的内容其实很简单,主要就是十二县各地的作坊需要经过朝中与县衙批复后才能开办,并且由县衙和地方州府主持生产。
将生产的许可握在朝堂的手中,岑文本继续往下看,还说明了安全生产的重要性,作坊开建需要乡民做劳力,朝中当以群众利益为根本,来让作坊生产的规模良性发展。
岑文本抚须不住点头,很有远见的看法。
甚至连将来作坊开建的经营范畴都规划好了,如此一来也不会让作坊过于庞杂,产布的作坊只能产布。
一个作坊不能既产布又制墨,会导致管理混乱,账目赋税难受,避免了作坊主做手脚。
岑文本又拿出小琉璃瓶,抹了一些药液之后,瞪着眼猛吸了几口气,开始执笔书写。
一篇近千字的奏章上书写一口气完成,岑文本发现自己好久没有进入这种状态,一气呵成。
再想到这药液,暗叹骊山果然是个出好东西的地方。
将奏章放在房相的桌案前,见还在批复也不好打扰,便自顾自回去了。
岑文本一边走一边敲打着胳膊,深吸一口气隐约还有薄荷的清凉,缓缓道:“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作坊建立需要得到地方县衙的许可,并且由州府监管,得到的赋税也属于各地的州府考评。
这是岑文本的补充,不能只有生产而没有监管。
就像是骊山,放任着放任着……结果没法管了。
总结经验,深刻反省以往的错误,这是岑文本这么多年与骊山的来往中学到的。
除夕过了半月,朝中颁布的布告,一份份的文书送到长安各县,还有不少官兵带着文书前往大唐各地州府。
一阵生产振兴的风吹拂在关中,骊山的告关中书又被人提及。
而这些国策都会在休沐结束后,也就是贞观十五年开朝正式施行。
这是天可汗对关中鲜有的大刀阔斧,以往将卫府改制折冲府这已是很大的手笔。
如今,朝堂终于对地方州府开始改制了。
李治这些天与裴行俭走得很近。
长安城十二县最先闻风而动,管辖长安十二县的京兆府首当其冲。
李治就坐在京兆府内。
裴行俭看着一份份礼单,怒道:“这帮权贵将本官当作什么了?竟然还送美妾,都给某家赶回去!”
牛朝连忙道:“喏。”
李治忧心道:“裴府尹,长安城十二县的田亩权贵们还是占着多数,他们手中还掌握着农户,往后少不了来往的。”
裴行俭怒道:“可他们胆敢收买本官!”
“纵然是可恶,这些人借着除夕拜访的由头送礼,除了裴府尹还有三省六部官吏都要送。”
裴行俭拍案而起,“某家与他们不两立。”
李治笑道:“其实收与不收没太大的区别,重要的是各县的态度。”
“晋王殿下所言甚是。”
身在局外的李治看得很明白,裴行俭这个位置一点都不好坐,尤其是关中振兴生产的时候。
而裴行俭又是个没权没势的人,想要统领长安城十二县谈何容易。
“裴府尹若是对各县指点难免会让人觉得以势欺人。”
裴行俭朗声道:“今日某家请了一个高人相助。”
李治苦笑道:“向裴府尹伸以援手的高人还挺多的。”
好像那骊山遍地是高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官仪,他今日没有穿着官袍,穿着骊山特有的厚实棉衣,脚步匆匆走入京兆府。
“这天可真冷。”上官仪一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上官兄快快请坐,下官这就去温酒。”
“不了。”上官仪摆手道:“若有正事下官不喝酒的,这是骊山养成的规矩。”
“噢……”
裴行俭有些后知后觉,骊山还有这规矩,真严格呀。
像李义府和许敬宗他们平时插科打诨,还在官衙中吃茶叶蛋呢。
上官仪在暖炉边取暖片刻,问道:“是因长安十二县之事?”
李治点头,“正是。”
上官仪这才注意到李治,忙行礼道:“晋王殿下。”
李治笑道:“当初你离开骊山,村中众人都不舍。”
“县侯说了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下官与县侯早有约定在先的。”
李治盘腿坐下,“这长安城十二县的困局,还请上官兄指点。”
上官仪沉吟片刻,抬首看向裴行俭,“其实裴府尹最在意的是长安城各县的县官与权贵之间的关系,如果用强让他们服从,未免显得长安令太过强势,会被人弹劾以势欺人。”
李治不住点头。
“若是裴府尹太过轻慢,统领不好各县,且不说县与县的矛盾,往后乡民之间的麻烦更是不断。”
裴行俭拱手道:“下官洗耳恭听。”
上官仪错愕一笑,看这位京兆府尹的真诚态度,多了几分欣慰,“当初骊山与各县配合主张扩种作物,让作物多样化,县侯便带着下官亲自去看各地水土。”
“现有渭北种葡萄,渭南种棉花,泾县种麦子,蓝田的柿子与枣。”
“与之相同,京兆府若要推行生产,必离不开各县的配合,只是府尹一人无法成事,况且根基太弱,下官以为裴府尹可邀请中书省官吏,如岑文本,房相,或郑公一同去各县察看。”
“如此一来,既能够震慑诸多权贵,也能让各县明白这一次京兆府背后站着的是中书省,让中书省众人制定章程,因地制宜,各县自然别无二话。”
“既然晋王也在,不如选个时日让太子殿下也一同随行。”
上官仪又是豁达一笑,“县侯当初管这叫作视察,裴府尹需走遍长安城十二县,多半会很劳累,可从吏部挑选几个办事干练的文吏来协助。”
不愧是经营骊山的能人,有头有尾,心中已有了步骤。
看到裴行俭纠结的神情,上官仪问道:“裴府尹可还有不明白的?”
“你这样的人怎会在秘书监,整日与案牍为伴。”
“其实也挺好,下官可以从那些案牍中了解中原各地的形势。”
李治道:“父皇对上官仪是寄予厚望的。”
裴行俭行礼道:“下官失言了。”
上官仪看了一眼天色,“就先告辞了。”
裴行俭一直送到官邸外,气馁道:“晋王殿下,上官兄,让两位见笑了。”
上官仪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往后你还面许多难题,县侯常说学到老活到老,多看看朝中卷宗,有益处的。”
“在下谨记。”
李治和煦笑着,“今天阳光不错,上官兄与本王一同走走如何?”
“晋王殿下想去何处?”
“听闻波斯的使者到了,段瓒也回来了,去听听四方馆的人如何议论西征战事。”
“也好。”
“上官兄近来身体如何?”
“休沐的这些天很清闲,常去秘书监查阅文书。”
……
裴行俭听着两人的对话洒脱又随意,他们越走越远,很快就听不到对话了。
牛朝问道:“裴府尹,我们该如何做?”
裴行俭双手背负,颔首道:“带京兆府文书告知各县,休沐之后本府尹会去各县视察,另外……现在的吏部尚书是谁?”
愣了片刻,牛朝回道:“一直都是杨师道。”
“告知杨师道就说京兆府需要几个文吏,再准备一些布匹与糕点,最好有骊山的咸鸭蛋,本府尹要去拜访岑中丞,再走一趟房相府。”
四方馆内,上官仪与晋王刚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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