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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骊山问我便好。”
吸了吸鼻子,许敬宗也不知是悲是喜,竟然抽泣起来,更有种拨开云雾终见天日的感觉。
这些年他确实很不容易,也该给他一份前程。
按照老师先前的嘱咐,离开礼部是必然的。
“老许,太府寺现在是什么状况?”
许敬宗收了收情绪,回道:“太府寺下官还亲自去过问了一番,朝中三省六部九寺中,除了鸿胪寺与大理寺,其余皆是缺少人手,虽说科举有所补充,可多数官吏都在门下省,而九寺之中,太府寺的人手最少,只有一名主簿,两位监丞,而且……”
话语一顿,许敬宗面露难色,“与太仆,光禄,卫尉三寺一样,太府寺没有自己的官衙,因为其职所涉太少,朝中又怕冗官太多,陛下只是保留了三省六部九寺之制,这才没有取缔,只是保留了人手与官职,而官邸一直没有指派。”
“而寺内议事多是席地而坐,或者三五聚首一起讨论。”
原本太府寺是在房玄龄手中,而太府寺的职能一部分也被户部代替,这也导致现在的九寺除大理寺、太常寺之外,原本各司其职的九寺忙闲不均,太府寺人手凋零,农桑之事的典籍缺乏,而朝中官吏没有老农那般的经验。
从而太府寺卿之位悬空至今。
许敬宗又道:“但陛下一直致力鼓励农桑,以张尚书才能势必也能在太府寺大展宏图,从而让太府寺重新立足于朝堂。”
好像在他认知里,去了礼部就让礼部站起来了,去太府寺也能让太府寺站起来,去了哪里,哪里就兴盛。
这是把我当吉祥物了。
许敬宗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的话语肯定没有这个意思,他说不定连吉祥物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太府寺只有一个主簿和两个监丞,如此说来还差一个寺丞?”
许敬宗点头,“既然张尚书现在兼任太府寺卿,可有人选?”
“嗯,有人选,就是担心对方不愿意。”
“只要张尚书看上的,下官就算是绑也要将那人绑来,若他不从,下官就将他阉了,送给大食人给我们做内应,以他家人为要挟做奸细为我们打探消息。”
张阳摇头道:“老许,过了,过了,没必要这么歹毒。”
许敬宗又是点头,“张尚书为人心地善良,那便剁了喂狗,死个痛快。”
张阳拿起马车内的一卷竹简打开看着,其上的文字墨迹褪色的有不少,再看落款竟然是武德三年,不由得紧皱眉头,“你去找一趟裴宣机,让他来一趟骊山,就说我与魏王殿下有事让他去安排,他不是想要前程吗?我给他一个前程。”
“喏。”
应声就要离开,许敬宗又躬身一礼,恭敬道:“下官告退了。”
“嗯,请人来的时候客气点,我留着这个人有用,他要是不从也别剁了喂狗。”
“喏。”
第六百四十五章 一纸债
张阳又从马车中拿出一卷书,有不少卷宗都已经发霉了,还有卷宗一打开,那些竹简松松垮垮,抖两下就散落了一地。
惆怅地将这些竹简捡起来,就连上面的字迹也因为年月久了很是模糊
这工作真是不好做,本着司农要了解作物情况,建立数据的心思,该看的资料还是要看的。
不多时李丽质和李治带着弟弟妹妹也来了。
让她们将这些卷宗带回去,张阳手捧着一卷太府寺司农记录。
孩子们一人捧着一堆卷宗,欢快地朝骊山而去。
大唐初期,武德初年,天下刚太平不久,粮食问题便是头等大计。
自武德一朝多是在各地平定叛乱,当李世民登基之后致力于开展耕种。
田地里只能种粮食,种花种菜不行,种果树也不行,一旦被查到被告发就要被重罚。
这也导致中原的农作物在果蔬方面一直很缺乏,种类也很少。
司农记录从武德三年开始到贞观五年基本上没有对菜地的鼓励。
张阳在华清池边坐下来,看完一卷又拿起一卷,田地里种植的都是粮食,反而蔬菜鲜有,更不要说栽培作物了。
“丽质,收拾一下这些卷宗,都晾晒一番。”
李丽质闻言低声道:“姐夫,这些竹简有的都已经烂了,不如让弟弟妹妹都抄录一遍,顺便分类记录。”
张阳稍稍点头,继续看着手中书卷。
“小武姐姐,都放在这里,我们一起整理。”李丽质唤道。
小武和小慧也批改好了孩子们的考卷,一起来帮忙。
一马车的卷宗足足有上千册,光是整理,归类,记录三件事情同时进行,还要进行汇总。
没有十天半月办不成这些事。
这是大唐多年以来积压的作物耕种记录,从粮食安全的角度来说这些资料也是一国的重中之重。
眼下看来朝中并不在意这些资料,而皇帝呢。
皇帝掌管大方向,他只须知道开垦的田地有多少,收获的粮食有多少,了解一个大概就可以了。
具体细节也不会过多地问。
更不要说朝中只顾耕种,却不知增加作物种类,在多样性上很是缺乏。
比如说河北适合种麦子,淮河以南种稻谷。
稻、稷、黍、菽、麦、麻大体这五类居多,至于蔬菜与果树并没有记录。
中原的土地是很肥沃的,这也是几千年来一直都是农耕大国的原因。
当然了,从朝政的体系上来说,粮食有时候也是一地州府的政绩,粮食便是首当其冲的,有了足够的粮食才能养活更多的人口,才能让州府繁荣。
在这种内循环的作用下,各地都是内卷粮食的产量,甚至有矫枉过正菜地不种菜,也来种粮食
有些土地并不是只能用来种粮食,许多土地因此浪费了,就比如说长江中下游南部可以鼓励耕种茶叶,以高粱为主关内以北一线就很适合种高粱,也能用来酿酒。
种植粮食没有具体的规划,没有具体的生产目标。
张阳看完几卷记录才察觉到自己接手了一个怎么样的烂摊子。
徐慧低声道:“师父,这些卷宗到贞观六年之后就没有了。”
到贞观六年?贞观六年发生了什么?
张阳用书卷敲着自己的脑门,这才想起来,贞观六年卢承庆这个户部尚书出事了。
而这个户部尚书出事之后导致户部尚书一职空缺许久,到了现在才让褚遂良顶替上。
小武与丽质在曲江池前铺开一张大纸开始记录数据,从武德三年开始记录。
除了弟弟妹妹们要记录卷宗,到了夜里才停歇,当天深夜,张阳写着一篇文章。
李玥好奇道:“讨世家檄文?”
“嗯。”张阳提笔又在砚台上沾了些许墨水继续写。
李玥扶着自己的腰,皱眉看着不自觉念出声,“嗟我将士!尔肃尔听,世人痛苦,火热水深。世家门阀,为虎作伥,高门望族,以枭以张……”
一篇壮烈至极,振奋人心至极的檄文跃然于纸上,洋洋洒洒四百字。
看着夫君写完,凝重道,“终于要去推倒世家了吗?”
张阳搁下笔,正色道:“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一场与世家之间的战争还没有结束,甚至远没有到真正开始的时候。
世家立足中原千年,想要拔出谈何容易。
有些事情且能做,有些事情不能不做,张阳低声道:“至少我也要努力努力,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李玥莞尔一笑,“且放心,整个骊山听凭夫君号令。”
揽着媳妇入怀中,张阳又道:“孩子怎么样了?”
李玥低声道:“哪有这么快出生。”
“我是说她有动静了吗?”
“夫君休闹。”
……
皎洁的月光笼罩着整座骊山,宁静的夜幕下,家家户户熄了灯火。
翌日,关中下着绵绵细雨,雨幕下的骊山笼罩在水雾中,让人看不真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