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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位离开,张阳也走到了山下,许久未见郑公,这两年他老得很快,两鬓斑白。
以前是黑发夹杂白发,现在却是白发中夹杂着些许黑发。
张阳躬身行礼,“郑公。”
魏征坐在石阶上,低声道:“老夫去见过虞国公了。”
“嗯,虞国公年事已高,如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壮志未酬,我希望他可以多活几年。”
张阳揣着手站着,心中暗道:只希望贼老天能够多给自己的几年时间,待那高句丽王的国玺送到虞国公面前,多给三五年就好,哪怕是两年。
“当年老夫与他在朝堂之上争辩,犹在眼前,政见与他不合,为此争吵了数年,不论是在太极殿还是陛下面前,老夫与他从争辩到叫骂,可惜他如今不能与老夫争辩了。”
魏征看向远处的医馆,再道:“当初温彦博不同意老夫的同化突厥人之策,老夫是为了百年后着想,而当时时局未定他与陛下说当稳住突厥人心,并且为了阻挠老夫亲自前往朔方,虽说是对方,但老夫尊敬他。”
“你向陛下进言,在突厥推行儒法,施行县治,收民入籍,老夫已知晓了,此事经过朝中商议,中书省评议之后决定施行,今日早朝有的结论,老夫此来是要告诉你这件事。”
“多谢郑公告知。”张阳拱手道。
“呵呵呵……”魏征抚须笑道:“那老匹夫想要推行汉武帝之策,事到如今终究是老夫赢了,时也势也,当年董仲舒天人三问还未教化世人,武帝只能出此下策,今时不同往日,岂能拿出来同日而语!”
郑公大声说出这些话,像是说给温彦博听的。
只是这位老先生人在医馆听不到,就算是他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也不知道郑公都说了什么。
见郑公犀利的目光又看向自己,张阳揣着手行礼道:“郑公,可还有事需要下官安排?”
“这个老匹夫临终前赐予了仆射之位,也算是给他一个圆满,老夫衷心为他贺,既然他在你的骊山,你可要照顾好他。”
“郑公放心,谵妄之症可以让老先生无病无痛地度过晚年,只是情绪起伏不定,至少让他平平安安寿终。”
说起温彦博,其实还有一人,王珪去了终南山重游故地,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那老家伙每见陛下一面就要说起辽东之事,当初武德一朝也是这般,如今是贞观了,他又说起了这件事,听说他病重前与你有过一次长谈。”
张阳点头,“确有这件事。”
“东征辽东岂是轻巧之事,姑且说大唐立足中原这才寥寥二十余年,国力不充盈,人力不足生产,有杨广前车之鉴,耗尽前隋民力,最终不了了之,老夫看得出陛下也有东征之意。”
魏征唉声叹气,“可朝中不会答应的,时机不到,大唐还未到能够劳师远征的实力,需要蓄养,是老夫阻挠了陛下的东征之策,你也要明白天下人的难处。”
杨广东征高句丽虽说是败了。
在史册上记载,李世民东征高句丽,虽说取得胜利,斩首四万,拿下城池十余座,这是这件事就像是这位天可汗晚年的疯狂。
到了冬季辽东天寒地冻,这位天可汗只好草草收兵。
虽赢了,但赢得不全。
直到后来高宗时期,这才收复高句丽全境。
历经了杨广与李世民两代,到了高宗这才收复,不过当时也是大唐处在国力巅峰期。
贞观一朝就是这样,要说天时地利人和,总是在气运上差一截,像是老天都在和天可汗作对,贼老天不给时间。
张阳笑道:“郑公说的在理,如今大唐确实未到出征高句丽的时机,还需要时日做准备。”
魏征抚须点头,“连你都这么说老夫就放心了,温彦博都这样了,说来若不能收复辽东老夫也是心有愧疚,可既是东征,这件事就不能轻视小觑。”
郑公有说了一堆大道理才离开,张阳站在原地送别,先稳住朝中,辽东一战不能这么打,也不用劳师远征,兵马太多反而是负担。
高句丽根本没有这么多善战的将士,行军打仗的本领上根本比不过中原,渊盖苏文算一个,但也不是大威胁。
西边有个大食跃跃欲试,东面还有一个高句丽让人牵肠挂肚,中原还有世家未除,张阳带着复杂的心情重新走上骊山。
来到温室边,两位婶婶正在栽种着,李玥正在布置着她的花苗。
“种吧,到时候枯萎了还不都是我的肥料。”张阳低声呢喃着。
“夫君刚刚说什么?”李玥忽然道。
“我说这花苗真好看。”张阳匆忙换上笑脸,正咧嘴笑着。
“这花都还看不见,哪里好看呢?”李玥小心翼翼种下一朵,满眼都是期待。
牡丹的花季是在五月份,马上就是中秋了,植物开花除了温度,土壤,湿度,还需要光照周期。
秋冬的光照周期与五月根本不同。
专业知识不够就是这样,早晚会失败的。
张阳越看这些花苗越满意,是肥地的好东西。
夫妻俩和两位婶婶在温室里种地,小熊好奇也想进来,却被杨婶赶了出去,就怕它会吃了刚刚种下的葱和蒜。
小熊委屈地在温室外打转,直到它的注意力被三河马吸引,便要去和这匹马打架。
第六百零六章 沉重的骊山
现在的小熊身躯已经很大了,养了它五年,已经是一头成熊了。
它朝着那三河马冲去,扬起了自己的爪子。
三河马在华清池边喝了水,面对冲来的熊,它依旧抬着高傲的头,背过身的时候优雅朝后一踢,小熊便被踢入了池中,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三河马高傲着头,四蹄轻快地离开。
留下小熊狼狈不堪地爬上岸。
这一幕看得小清清咯咯直笑,小熊抖了抖身上皮毛的水滴,来到小主人身边,委屈地咿唔咿唔叫唤着。
小武递给它一块肉干,这才消停下来,小熊啃着肉干懂事地蹲在小主人身边。
用了两天之间,张阳检查了一番温室的屋顶,并不是整面屋顶都用琉璃盖着,而是空出来不少地方,也是为了让空气流通。
李玥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她期待着温室里种下的花盛开的那天。
再给朝中送来的奏章批复一番,要在突厥施行县治,户部和吏部都要出人出力,自然也要用到银钱。
张阳皱眉看着吏部送来的奏章,索要银钱两千贯,但却没有一个具体的计划,只是说修建官邸与人员派遣的费用。
就这么简短的一个计划,张阳还是给否了,让村子里的人将这些奏章送了回去。
钱不能这么花,不能平白损耗。
经过两月的结余,与皇帝分了钱,朝中尚有余钱六千贯,花钱也要有计划,具体事项,具体落实。
带着这些愁思,张阳迈着步子走向医馆,骊山医馆在关中已是远近驰名,以孙神医为领头人,一直以来病人都是一样的,不论你是权贵还是寻常乡民,所有的待遇都相同。
这也是孙神医一直以来秉持的理念,治病救人就是治病救人,是一件很纯粹的事情。
他老神仙要是贪慕功名,早就去投降天可汗了,哪儿能在骊山。
能留住这位老神医也是因为骊山医馆的开办符合他的为人主旨,也能给他一个编撰药经的环境。
医馆内很安静,张阳迈步走入,这里打扫得很干净,地面上洁净得纤尘不染。
从医馆正门走入,后院的房间中有不少病人,这里的人说话声音很轻。
来到这里最后方的一个房间,温老先生就住在这里。
仆从正在给他擦着身子,老先生浑浑噩噩的模样,嘴里低声讲着话,好像又在讲以前的事情。
张阳拿过他的布巾,“我来吧。”
仆从点头站到一旁。
老先生很瘦,眼神恍惚,没了当初谈话时有精神气的样子,他的皮肤像是挂在骨架上,没有任何的弹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