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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一支铅笔可以用很久,一直用到短短一截。
张阳注视着对方,“老先生以为士族子弟的品行就好吗?”
沈趋颔首道:“那是自然,光看教养寻常走卒贩夫与黔首农户教出来的孩子是什么模样?他们知道礼数吗?他们会行礼吗?”
“在下以为对老人家的尊敬确实该有,但不能以谄媚与奉迎作为恭敬,若倚老卖老来以此控制学生,这种行为就是该有的吗?”
“你说谁谄媚奉迎了!”
“沈老先生以为呢?”
张阳的语调都高了几分,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充斥着怨气与愤慨,老先生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我如此与诸位说吧,朝中的科举不会只有一次两次,而是每年都会有,朝堂正是用人之际,科举不会停下,往后十年数十年都要继续,而且还会招收更多的人。”
“官学的开办也不会停止,就算是地方士族不支持,朝堂也会继续开办,大不了我们自己出钱出人。”张阳来回踱步继续道:“尔等拜于世家门下,也都是饱读圣贤书之辈,却不想着为社稷,为家国天下拿出该有的担当。”
“而是在这里成为世家的喉舌,为那些门阀大族谋取利益!你们将社稷当作壮大的土壤,世家每壮大一步,君权便弱一分。”
张阳朗声道:“郡中正掌握着对读书人的评定,他们尚为地方士族所专控,而州都只不过总其议罢了,所谓举荐中正,不过是你们的一言堂,你们又有何脸面来这里议论科举制?”
话语在大殿内回荡,一众老先生闻言气得发抖。
岑文本彻底垂下了头,来时三番五次嘱咐,不能说的他都说了,唉……不好收场了。
李世民站在太极殿的帷帐后方,正听着这些话语,神色上带着笑容,朕想说的全让他说了!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心中暗暗赞叹这小子有种,但莫名地有些不痛快。
一边是士族一边是天下数以百万计的读书人。
李世民心头再次浮现出他当初说过的话语,群众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公门有公,卿门有卿,丞相的儿子还是丞相,贩夫的儿子还是贩夫!”张阳朗声道:“在下且问,做官讲究血统吗?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竖子放肆!”有老先生拍案而去。
有人气得浑身发抖。
还有人几近昏厥。
张阳摆了摆衣袖,“在沈老先生眼中,是否以为一个人评定的标准最重要的便是礼教!而不是唯才是举,在我看来你们才是最迂腐的人,你们一身才学,却成了世家的喉舌,在下真为你们的祖辈感到心寒。”
“我等不是世家喉舌!”沈老先生颤抖着双手握拳怒视。
“老先生若不是世家喉舌,当为天下人考虑,首先开创科举有利于社稷,并且科举必须是公平的,不论是身世显赫的门阀子弟,还是黔首农夫的寒门子弟,他们都要在同一个考场,同一个考卷之上作答,这一点是朝堂永远不会变。”
沈老先生看向赵国公,怒声道:“长孙无忌,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对!长孙无忌,将此子的官服扒了!这种人怎能立足朝堂,天可汗瞎了眼了吗?”
“长孙无忌!你莫非出尔反尔?”
……
众人将怒火转移,长孙无忌站在原地沉默着没有答话。
至于房玄龄此刻也没有回复他们。
老先生们的怒话还在继续。
“难道李世民想要天下再次大乱吗!”
“尔等这是自取灭亡!”
“竖子不足以谋,尔等晚辈有何颜面读圣贤书,读前贤典籍!”
“欺世盗名之辈!”
……
一声声责骂,充斥在太极殿。
长孙无忌抬首行礼,“诸位老先生,张阳说得没错,科举是朝堂长久之计,科举不能分为两路,至于以后的科举,就不关地方中正与乡绅士的事了。”
“你……”沈老先生指着他下巴打着颤,恍惚道:“长孙无忌,老夫屡次相信你,我等还来为朝中指点科举之策,你竟然是这般鼠首两端。”
已经有人气的当场栽倒。
“去太医署请人,让大夫来看看。”长孙无忌语气平淡。
“喏!”殿前的侍卫匆匆离开。
长孙无忌走上前,面对数十位老先生的指责,淡淡道:“诸位在此商议已有两个时辰了,还请诸位移步含风殿用膳食,都已经安排好了,至于接下来的事宜,下午再进行商议。”
看这些老先生还不肯移步,房玄龄看向殿外,“来人,将这些老先生请出去。”
殿前侍卫走了进来,这些老先生这才站起身,口中还在说着骂人言语,一个个挥袖离开。
等人都走了,岑文本快步走上前,“赵国公,来时下官几次劝说张侍郎要注意言行,这……”
长孙无忌叹道:“无妨了,张阳所言本就是朝中的举措,他没有讲错。”
岑文本还是有些愧疚,连连行礼。
张阳拱手道:“让赵国公见笑了。”
“老夫就不该让你来商议。”
“文本兄说只要我摆平这些老先生,钱饷之事就不会为难下官。”
“你摆平他们了吗?”长孙无忌也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张侍郎,随我等一边用饭,一边商议接下来的安排。”房玄龄笑道。
第五百二十七章 论科举
跟着房相他们离开太极殿,老先生用饭的地方在凌烟阁,张阳跟着众人去中书省用饭。
王公公让宫里的人将饭食一盆盆端来,“陛下说了诸位一定要吃好。”
“谢陛下。”
中书省众人都起身行礼。
唐善识一边往嘴里塞着饭食不住点头。
岑文本吃得正香,还不忘喝一口酒水。
张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桌前的饭食,一碗煮过的芹菜,还有一盆卷心菜。
卷心菜很是油腻,让人不知道该如何下筷,这宫里的菜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差。
唯一的肉菜就是一整只鸡,也是油光锃亮的,甚至还有一些毛没有拔干净,鸡爪子也没有折断,就这么立着。
也不知道他们焯过水没有。
看别人都撕扯着鸡肉吃着,张阳对宫里的饭食,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在陛下来骊山避暑的时候,宫里的厨子确实跟着在骊山学过一些手艺,村子里的婶婶做饭菜本就跟着王婶她们学的。
更不要说宫里的人厨艺根本就学不到家。
看张阳桌案上的那只鸡一直没有吃,倒是吃着素菜,岑文成好奇道:“张侍郎,不合胃口吗?”
“下官最近上火,不宜吃太多的肉食,要多吃素,这只葱油鸡就送给文本兄了。”
“那多谢了。”
岑文本接过这只鸡与众人分了分。
一顿饭食吃完,长孙无忌放下碗筷喝着茶水,“诸位,本次与那些士族老先生商议,眼下朝中的立场不能变,至于他们的意见朝中可以保留,但不能当场采纳,当场口头承诺都不行。”
“喏!”
众人齐声应道。
房玄龄补充道:“让人安排下去,看看那些老先生午后是否要小憩。”
三两个文吏离开。
张阳喝着茶水,瞧着门外的雪景,雪势小了些,倒还是有丝丝冷风吹进来。
众人皆躺在中书省内午休,有人鼾声如雷,有人梦呓,还有磨牙声。
大家的睡姿也不怎么文雅。
“张侍郎不睡吗?”
房玄龄的话语从身后传来,他也怕打扰正在睡着的中书省众人。
张阳站起身回道:“下官没有睡意。”
房玄龄笑着点头,“随老夫出去吹吹凉风也能精神一些。”
来到中书省外,冷风扑面而来,确实让人精神了不少。
细碎的雪花落下,给远处的六部官衙都抹上了一层白,整个皇城空荡荡的在雪天更显得寂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