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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承颜接过这一束算是糟糕的百合花时,却难得一笑。
车往郊区的方向开,一路都很安静。
陶承颜取出不知谁放在椅子后背网袋里的报纸,模仿着花艺人给百合花包装。
包装好后,他又扯出抽纸,一点点的将花瓣上缀着的水珠一一擦干,十分耐心且专注地只做这一件事,直到确认所有的水珠都被纸巾吸掉后,才将花抱在怀里。
导航指向一个村落,韩家坳。
靠近市区的村,几乎家家都通了柏油马路,但陶承颜要去的目的地,车开不到具体的位置。
所以,车停在半山腰的村委院坝,剩下的就需要他们走过去。
一场雨后,山路格外泥泞,陶承颜的鞋子并不防滑,踩着泥一个不小心就往后倒。
长期在泥地里混的岑连,此刻优势逐渐显现出来了,他朝着陶承颜伸出手,而陶承颜只是看了一眼岑连,就把手搭了上去。
岑连的手,温暖有力,拇指处还有略微的薄茧,他将陶承颜的手牢牢握在手心。
而陶承颜的手却是冰冷的,陡然握住竟被冷得一颤。
在风口上站了许久,又开窗吹了很久的冷风,刚才悄悄碰他手肘时,发现衣服也十分的薄,明明车里有外套,为什么自己不给陶承颜披上?
岑连握紧陶承颜的手:“是不是冷?我把衣服脱给你。”
陶承颜摇摇脑袋:“不用,已经到了。”
陶承颜撇开岑连的手,往道旁的一处篱笆院子走去。
青石板从路口开始铺,一直延伸到院子门口。
围绕院子四周栽种着一圈紫竹,竹子根部放了一层精选的鹅卵石。
陶承颜解开篱笆门上的草绳,再往里走,还有一道玻璃门,推开门就会发现里边是一间屋子大小,四周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乐器,屋内一应家具皆有,不见一丝尘埃。
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公案桌,桌上的摆设和旧时升堂办案摆的物件相差无几。
陶承颜把百合花放在公案桌上,又摘下一朵百合花,放在桌后的太师椅上。
岑连跟在陶承颜身后默默打量着,这里不太像是有人居住,却处处可见有人维护照看的痕迹。
无人居住,中西家具混放,却又异常的协调,甚至带点古朴的美感。
还没等到岑连再仔细看看,陶承颜突然说:“可以走了。”
就来放一下花吗?
“走吧。”陶承颜像是被抽去力气一样,重复道。
陶承颜沉默的走在前面,将玻璃门打开,站在一侧等岑连。
“我来关门。”岑连说。
此时天已经大亮,岑连关门的时候,突然看到门的旁边挂着一个玉制门牌,上面雕刻着:初一魂归处,岁末立。
岑连的手,不自然地顿住了。
“这是我老师的墓碑,”陶承颜顺手将玻璃门关上,“别怕。”
清晨山上的风带着湿气,比在城里吹的风还要冷几个度,陶承颜抱着自己的双臂打了一个冷颤。
他的目光停在山的远处。
“我进娱乐圈,就是初一领进门的,他比我小,却处处比我老成,哪怕我再不服气,在看到他的业务能力后,也不得不认输。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挺没用,什么都得靠别人领着、带着,当师父走了,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不会。
“有时候,我又很怨怼,曾经说会护着我的人,一个个都走了,我又变成了一个人,所以,为什么要有相逢呢?没有相逢就不会经历分开。”
陶承颜的话犹如利刃插入岑连的胸口,他也是那个留陶承颜孤身一人的人。
岑连自觉,他连安慰的话语都不配出口,因为他许诺不了承颜任何东西,他身不由己、他一身负债。
陶承颜是明亮的星,星就要干干净净的,不要被他沾上了尘埃。
陶承颜蹲在地上,痛苦地捂脸。
“颜颜,对不起。”岑连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搭在陶承颜的背上。
“岑连,我不想听对不起,这三个字太空了,这三个字能做什么?”陶承颜冷哼,讽刺道,“毫无实用的心灵慰籍。”
“颜颜,我会努力与你分担,等我把自己的麻烦事解决掉……”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等你?你能帮我分担什么?”陶承颜站起身,皱着眉头看着岑连,“当好你的保镖吧。”
“好。”岑连哑声回答道。
“以后别说这三个字了,我真不喜欢,不如做点实际的事……这是你们教会我的。”
第17章 彩排
从剧组出发时,正下着毛毛小雨,到机场后竟变成了瓢泼大雨,坐在候机大厅,甚至能看到跑道上升腾起的团团水雾。
陶承颜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眉宇间渗透着焦灼。
飞机晚点,势必会延误彩排。
场外呼呼而过的风夹雨,吹得人心冷。
人力无法扭转天力,在天命面前,人是渺小、脆弱、不堪一击。
陶承颜被命运推着走了十几年,中间仅有一两年是他和另一个人拉着走的,但那人走后,他突遭天命加倍的惩罚,从人间跌回地狱。
他这种人,就应该顺命而为,但甘心吗?
陶承颜睁开眼睛,望向玻璃窗上附着的水珠,不断有雨水打在窗户上,附着的大水珠吸附近侧的小水珠,凝成一团后再从玻璃上坠落。
他不甘心。
陶承颜伸手,与窗户外的水珠隔着玻璃相触。
好在飞机并未延误太久,半小时后,雨小了,一行人登机出发。
陶承颜与唐姐是头等舱,岑连与奇奇坐在经济舱的前列。
当岑连上飞机时,陶承颜已经戴好口罩,将渔夫帽挡在脸上准备入睡。
陶承颜的情绪不好,从黎明时的那场大雨就开始了。
岑连在陶承颜身旁顿了一下,便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手机开飞行模式前,岑连给陶承颜发了一条消息:好好休息。
经济舱与头等舱的隔断帘已经拉上,他的消息发得太迟,不确定颜颜能否看到。
飞机上天后,与在地上抬首望天的阴沉完全不一样,在云层上,有金灿灿的光,向远处看去还有一道彩虹。
航行一个半小时,飞机抵达岑东机场,落地开始滑行,唐姐关闭飞行模式,微信就跳出许多消息,其中陈悠悠的消息最多。
唐吉将消息看完,挑拣重要讯息回复后,才略显凝重地看向陶承颜。
“怎么了?”唐姐的这幅表情,还是上次飞机落地漫天黑热搜时出现过。
娱乐圈嘛,最擅长的便是趁其不备,暗地一剑。
“商总那边,与商夫人闹得很难看,说是‘出轨’,被当场捉住,有人趁火浇油,把你也搅了进去。”
惯用套路,有的没的,混说一通,即使破除谣言,吃瓜群众也只会记得谣言的部分,不过此时陶承颜更关心其他:“会影响明天的演出吗?”
“不会,但是今晚可能会有媒体采访,我尽力推掉,实在推不掉你谨慎些回答。公司公关部和悠悠出的方案是,今天让谣言飞,继续发酵造势,周五刚下班瓜友们会很热情,明天上午再澄清辩驳,”唐吉压低声音,“商总会亲自澄清。”
让谣言发酵,就等于陶承颜站在浪尖被网友们的浪花激打,等明日澄清后,再激起大众的同情,这样一来,流量和好感度都有了。
但这是一个险招,若商岁末的澄清,网友不买账,可能连同陶承颜也会被淹没在海水下,再来一次“滚出娱乐圈”。
“你们操作吧,采访时我会应对的,唐姐辛苦你了。”陶承颜说。
“安心表演,不会让你的辛苦白费,悠悠还有其他准备。”陶承颜早不似从前,需要宽慰,但唐姐仍忍不住嘱托一句。
“嗯,我相信你们。”
临时突发事件,活动方准备的酒店可能早就暴露,避免狗仔跟踪,势必要换住处。岑连被安排去找新酒店踩点,等放好行李后再到活动现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