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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阆去看那榕树的树冠,他只知道这位云姐姐,爱织毛衣。
“补鞋匠也有书,冒险的书,他说他其实很爱大海的,爱大海,却不想当渔民。我说,当海盗呀。补鞋匠说,现代社会呀。我说,去海上钻井台。补鞋匠说,固定在海的某一处,有啥意思。补鞋匠就说他跑船的经历是他这辈子最快意的时光。”
“不是他那得不到的爱情?”
“也是个悲剧嘛,嘿嘿,要我说,跑船也就那几条线,跑来跑去,也没啥意思,还是书里有意思,天马行空,要啥有啥。”
俩人笑笑,一时无话,去看护城河的水向东流。
伊夜看的是护城河两岸老上演的戏码。
男的蹲石阶打望,女的打扮漂亮,花裙子就像翩跹的蝴蝶,盈盈说笑,眼神倏来转往,对她们吹口哨的,一概不理,对于长相好的,只拿眼定定欣赏她们的,就送过去一抹秋波。
沈阆看的是护城河边带着孩子戏耍的一家子,另一家子,好多一家子。
他们给孩子买玩具的妈妈,给孩子买零食的爸爸,一起看吹泡泡的爷爷奶奶,追着孩子跑,逗着孩子笑,狗狗奔跑,情侣逗猫。
伊夜这边,俩俩男女对上眼了,男的起身,几步之遥的距离跟着走,女的走快几步,是因为周围人多,走慢了,男的就大跨步跟上并肩走,脸上的笑容变熟悉了,聊上几句,成了朋友。
沈阆这边,也不能一直是欢笑,小孩儿哭闹,大人打骂,最后丧气回家,泡泡不吹了,玩具也不好玩儿了,爸爸坏蛋,妈妈讨厌,眼泪比护城河的河水流得还快。
护城河垂杨下有人吹起了萨克斯,悠悠蕩蕩。
伊夜在笑,沈阆也在笑,就像初次开在窗台的两朵小花。
伊夜幽幽唱:“胡思乱想啥子花——”
沈阆不唱,轻轻回:“心头花。”
受伤的人,用酒抚伤
伊夜一早去医院看他爸,人还没醒,围过来两护士。
年纪稍长的问他:“是患者家属吗?”伊夜还没回答,护士又问:“来签字,你妈妈呢,家里还有谁没有。”
伊夜跟到护士台,小护士在病房内测体温,测血压。
爸爸要做手术,他签不了字,只说:“我还没满十八岁,是不是不能签字?”
护士还有些急。
“我爸爸有个儿子,还有个妹妹。”
“怎麽联系他们,知道吗?”
“哥哥不知道,姑姑家的电话知道。”
警察来了,立到他面前。
“伊夜是吧。”
伊夜不看警察,看他们的皮鞋,再看自己的人字拖。
“你爸爸昨天因为什麽出的事,你知道的吧?”
伊夜点点头。
三人移步到走廊,一警察问,一警察记。
“说说。”
伊夜说:“惹了人了。”
“什麽人?”
“不知道…”
警察定眼看他,几秒后:“为什麽到处说你哥中彩票?”
伊夜不解,晃过他质问的眼睛:“是中彩票了呀,哥哥讲的,买了三年,终于中了笔大的,时来运转,生活要翻天了,一百万可以在城中心买商品房,用德国抽水马桶,躺俄罗斯实木地板,吹日本空调…”
“去城北老倪家买那麽多百元纸钱做什麽?”
警察打断了他无关的费话。
伊夜手放脖颈,不大自在,瞥过眼角,去看窗户外,120救护车拉来一病患,响声里,铜铃似的稚嫩声音又响起,乖乖诚诚的。
“爸爸喊买的纸钱呀,爷爷奶奶忌日快到了,爸爸说晚上做梦,七月半烧袱子不够用,讲下面儿通货严重,金子银子按斤称,百元大钞按捆用,千元万元的纸钞又找不开,不指望他烧别墅烧丫鬟烧跑车,多烧点百元大钞总可以吧…”
警察眉眼一皱,再次打断他:“彩票的事你怎麽说,就算中了彩票,那麽到处嚷嚷,不奇怪吗?”
“是哥哥说的,要庆祝,让我买酒买肉,说要吃火锅,家里有喜事就要吃火锅,这是习惯呀。平常买肉就买半斤,猪肉吃得多,一下牛肉羊肉买两斤,喝酒只喝普普通通高粱酒,什麽陈酿,酱香的,一买,人家就问有什麽喜事了,我也高兴,就多说了两句。”
“你哥哥有买彩票的习惯?”
“天天买。”
“你哥哥现在在哪儿?打架现场有他的鞋,可能跑去那儿,你知道吗?”
伊夜擡眼,正视问他的警察,知道他主要的目的。
“应该在他相好家,”他给他答案,“城外五里坡。”
“你不知道你哥哥是不是真的中彩票,你却知道你爸爸是因为惹了人挨的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