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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最多六年,我们定会再聚。”
“好,那就六年。”林深策马扬鞭,疾驰而去,没有回头。
她很快消失在月色中,只余马蹄声阵阵,蕩在心间。
乌日娜把身上的披风披在游潜身上,“我回去了,天亮后我哥哥会来接我,你们一路小心。”
云游二人点点头,“保重。”
乌日娜提着灯笼,慢慢走入如水夜色。
云霁看着游潜,“你要带我怎麽回去?”
游潜神秘地笑笑,握住云霁的手,“闭眼。”
云霁乖乖闭上眼睛。
像是一阵风,轻轻拂面,云霁闻到了雪松的气息,那种熟悉的沉沉的木质香调,清冷但熨贴——
雪松?
一个荒诞的想法浮现在云霁的脑海中。
睁眼,果然已经在西洲了。
“这是……南华经中的御风而行?”
“姑且算是吧。”
“姑且?”
“风,是有形之物。我御的,是气。”
“就在此处别过吧。”游潜转身,微笑着看着云霁。
“六年后见。”
“六年后见。”
云霁转身,不带任何留恋,也不敢带任何留恋。
就像游潜说的,情绪是守恒的。
享受了一定的快乐,就要付出相应的悲伤。
我们会在彼此的未来重逢。
原来,人真的是能在一夜之间长大的。
我们会记得那个月色如水的夜晚。
自那日起,与朋友见面的时间单位从天变成了年。
多年后,不系舟回忆起这一夜,如是喟叹。
各渊
姑射山。神女峰顶。
“世事奔腾若野狗,只有你,一直没变啊。”游潜漫不经心感叹道。
地上有一处浅浅的凹陷,似乎已经快被风给吹平了,那里曾经是她的位置。
游潜就这样躺下了,蜷缩在那浅平的凹陷中,头贴着地面,明明是在万山之巅,可游潜却觉得自己听见了大地的心跳——又或许,那是自己的。
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候,恍兮惚兮,窈兮冥兮。
游潜轻轻阖上眼。
就这样睡过去吧,她想。
九池山。桃花林。
云霁在翡池边上垂钓。
“你说……我阿姊不在山上?”
老桃树晃晃树枝,云霁随手摘了个桃子啃了一口,“今年的不太甜啊……”
咚——一个硕大的桃子砸在云霁头上,她吃痛叫出了声,“老东西!不甜还不让人说!”
老桃树沉默。
云霁又啃了一口那颗大桃子,“算了,原谅你,这个确实甜。”
老桃树这才满意,又一阵窸窸窣窣。
“啊?她在山下还有势力?不应该啊……她最讨厌人了,尤其讨厌蠢人,怎麽会……”
“你这饵都没有,能钓上来鱼?”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云霁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揽入一个怀抱中,那人在她耳边轻声道:“哪有你这样钓鱼的?”
好痒。
云霁连忙别过头,阴阳怪气道:“愿者上鈎。”
“是啊……都是愿者上鈎呢……”云熹继续轻轻咬耳朵,没有理会云霁掐在她腰上的手,“我还以为,有个小没良心的再也不回来了呢。”
“你去山下干什麽了?”云霁转身,没有忘记刚才老桃树那意味不明的暗示。
云熹闻言停下了动作,目光幽怨:“我的小冤家,你自己天天不回家,还不让人下山去找你吗?”
云霁又沉默了。
不是,被这麽盯着,还问什麽啊。
云霁连忙用手遮住云熹的眼睛,打断施法,“别这样盯着我。”
望着云熹弯弯的嘴角,云霁没忍住,落下一吻。
苗州。
林深望着眼前的连绵不断的大山,深深呼了口气,拿着地图向里走去。
越往里走树就越大,虫子都长得越来越随意,似乎因为出生在了不见天日的深山老林就自暴自弃。
林深小小喝了一口水,擦擦汗,继续研究着地图。
不应该啊……按理说,传说中的万户苗该就在前面了。
怎麽还是这样遮天蔽日的树林。
她一手拿着地图,一手拿着登山杖,艰难开路。
突然,她身影一歪——一下掉进了一个深坑里。
林深似乎闻到了血腥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在失去意识前,她听见一道空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又似乎近在耳边——“呀。好久没见到活人啦!”
甘州。
浓云裹挟着如血残阳袭卷苍天,似有火自天边燃烧,燃尽世间浊色。
关萧把刀丢在地上,一言不发。
良久,他转身看向远处站立的女人。她一人独立于浩然天地间,顶天立地,一如这世间所有的高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