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饭馆和工作室那边的人都收到消息了,菜馆门口贴了又摘了请假告示,继一个晌午后,又重贴了回去。
食客们挤在门口要说法呢。
他们好不容易盼回了柳老板,怎么又让她跑了!
柳暄红安心了,看了眼宋渊,发现他还挺可靠的。
俩人的感情一直淡淡的,没有什么惊天动地,但是细水流长地过日子。
时间久了,就成了彼此的依靠。
柳暄红坐在牛车上,靠着他的肩,让我睡会儿。
她许久没上班,晌午累的很,又突然接到山哥儿的消息耗了心神,现在一放松,困意上涌。
宋渊小心翼翼地扶了扶她的脑袋,让她姿势更舒服些,轻声道:睡吧。
他已经提前查了丧事的资料,知道回去后还有许多事儿等着她忙呢。
小孩子们双眼发亮,宋渊:你们也赶紧睡。
趁着还没回去,养养精神。
几个孩子听话地头挨着头,缩着身子睡着了。
牛车一直晃悠,坐着好不舒服,柳暄红其实没睡熟,她跳下车后,揉了揉自己的老腰:咱们回去买辆车吧。
这天天坐牛车也不是个事儿。
宋渊:一辆桑塔纳二十万。
柳暄红算了算自己的财产,不过是几个月的流水,她买的起,大手一挥:买!
买什么呢?
宋莞平等人在村口接她们。
宋小果说:娘说要买车。
柳眉眼睛一亮,拍了拍手:小妹,你是有大出息的,这车好啊,买回来了咱们也能坐坐,见见世面,我这辈子,只坐过一回拖拉机,就是山哥儿带我的,从娘家出嫁。
提起山哥儿,众人的心又沉了沉。
柳暄红一边走,一边问:在电话里没说清楚,现在你仔细讲讲,好端端的,山哥儿怎么就没了?
她眉目冷硬,嗓音冷的出奇,柳眉跺了跺脚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山上下了雨,雨大的,来了洪水,山哥儿,山哥儿被洪水冲走了。
柳暄红倒吸一口冷气。
洪水!
她知道每年春天都会下雨,但是今年的雨有那么大吗?
竟然能引发山洪!
她扭头看向宋渊。
宋渊叹了口气:你去省城的这段时间,的确一直在下暴雨。
柳暄红深吸一口气。
竟然是天灾吗?
难道这就是山哥儿的命?
她猛然想起周翠芬她们,家里其他人呢?
柳眉:大家都没事儿,就山哥儿倒霉。
你说的孩子?
柳暄红没忘了电话里柳眉说的这点。
柳眉叹了口气,说:是山哥儿媳妇的,你回去就知道了。
柳暄红耐下性子。
她这会儿也看得出,柳眉对娘家的事儿并不清楚,很有可能她也是在婆家收到消息没多久,急匆匆在厂子里借电话告诉她。
留在小宋村的,只有她大姐一家。
山哥儿的死,说是洪水,但是怎么就那么倒霉,偏偏就山哥儿出事了呢?
柳暄红直觉这里面还有什么事儿。
她等着回柳家村问其他人。
柳大姐远远瞧见她们这一群人,就连忙迎了上来,眼圈红红,瞧着刚刚哭过,不住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到柳家后,她递给了她们几条白带子,绑在胳膊上,柳暄红给宋小果和小月儿绑好了,左看右看,只瞧见柳老头在院子里坐着,不住地抽烟,问:老太太和芳儿呢?
柳大姐朝厢房努努嘴:娘心里难受,在屋里歇着呢。
至于弟媳她神色一僵,看了眼几个孩子和宋渊。
柳暄红向宋渊使个眼色:你带孩子们出去逛逛。
宋渊一手抱起小月儿,招呼孩子们出去,还把三姐家的也带走了。
柳暄红看向柳大姐。
柳眉急道:大姐,你说呀,是不是小弟去世了,她郭芳就怕了,不肯守着,要回家?
我就知道,娶外地媳妇就没好事儿,这人不吃咱们的水土,和咱们就不是一条心,我可怜的山哥儿啊!他才刚走,还没几天呢!
柳眉望着堂屋的的山哥儿嚎啕大哭。
她们这些姐妹,小时候虽然敌视山哥儿,认为他凭什么是个外人,竟然要爹娘养,只是个带把的,有什么了不起。
然而到底是一块长大,瞧着小小的婴儿一点点长开,吃着苦头一路长成个大小伙子,娶了媳妇回乡孝顺爹娘,任谁也说不出他的一点不是,小时候外人们都说柳家会养出个白眼狼,但是山哥儿没有,他甚至是愚孝的。
几姐妹和山哥儿是有点感情的,毕竟她们一块在老太太手底下过活儿这么多年,她们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
就连柳暄红这么一个半路姐姐都不敢置信,柳眉她们的感受可想而知。
柳大姐被妹妹这么一哭,她也想哭,但还是抽噎着为郭芳辩解:芳儿是个好的,她在下溪村。
山哥儿死了,她生了个女儿,娘不要她了,说她和孩子克死了山哥儿,不准她回来。
柳暄红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周翠芬这什么脑回路!
离谱!
太离谱!
郭芳和山哥儿可是夫妻!
正儿八经领了证摆了酒生了娃的。
现在人走了就赶出去!
任谁家都没这么干事儿的。
柳眉也是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不过她们转念一想,又明白了老太太的想法。
周翠芬本来就是为了孙子才让山哥儿结婚,娶了媳妇,现在山哥儿走了,她的孙子梦碎了,可以说在梦想即将成真的时候破灭了,是劳劳碌碌白干了一辈子,老太太不就受不了了。
她受了刺激,再看郭芳就不顺眼了,山哥儿也没了,不肯白养郭芳,孙女在她眼里不值钱,可不就是赶人出去。
然而明白归明白,她们还是不能理解。
柳眉:芳儿和孩子去了下溪村哪儿了?还是得接她们回来,甭管怎么说,她们是夫妻,还有孩子,总得接回来送送爹。
我都没人摔盆!让那孩子回来做甚!不行,我不许你们接她们回来!
传闻中难受歇息的周翠芬出来了。
她嗓门还挺大,透着股怨恨,似乎中气十足,然而柳暄红看她头发全白了,脸皮皱巴巴的,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再也没有以前的富贵老太太模样,就知道她受了巨大的打击。
柳暄红扭头,没搭理她:下溪村?是住在柳满田家吗?我去接人。
柳大姐怯怯点头。
周翠芬挡在门口大喊:不许去!
那俩克星害死了山哥儿,她们不配来!
什么?
老太太这话什么意思?
众人一惊。
门外传来一阵喧嚣。
一道尖锐的女声穿进来: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害死了山哥儿!
老太太扭头,神色扭曲:好啊,你还赶回来?
我怎么不敢?山哥儿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亲爹!郭芳挺了挺胸,在她身后,是柳满田他们一家。
乌泱泱一大群人,田淑霞老汉,还有四个兄弟媳妇全来了,柳暄红还看到眼眶通红的幺妹。
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他们怒吼:你们滚!这是我家,你们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