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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皇裔们共同学习的时光,到底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宣榕一时哑然,好半天才无奈道:“耶律,你是忘了交代什么吗?”
耶律尧无视容氏兄弟警惕的目光,在宣榕对面坐下,颔首:“有。回漠北后,我才想起,鬼谷弟子性情诡谲,就算以金银珠宝为诱,也恐怕懒得费劲心力治我。”
他说的坦坦荡荡,嗓音慵懒却诚恳:“所以,我想,不如干脆护送你回望都,换一张解毒的门票——小菩萨,你觉得如何?”
宣榕:“……”
不如何。
她正要严词拒绝,耶律尧不紧不慢道:“别忙着拒绝啊。解毒就算用得着我,也得十多个用血的疗程。鬼谷之人若不救我,随便施个法子给我吊口气,让我变成活死人,凄凄惨惨度过余生。这么对待救命恩人,你于心何忍?”
……别说,是那些叔伯姨姨们,能做出的混账事。
宣榕唇齿微张又合,几次犹豫后,终是认命般道:“好。”
无论是对于耶律尧已是一国之主的身份,还是对于他这个人,她又实在说不出“自绝筋脉”、“散去内力”之类的狠话,轻揉发
疼的眉心,抬起另一只手虚虚一压,止住警惕不满的两个侍卫。
无可奈何地道:“先说好,第一,沿途东归,按照我们的规矩来,你若有任何异样,容渡容松他们不会手下留情。”
耶律尧一瞥兄弟俩,眼底似乎有“就凭他们”一闪而过,但被他强行按住,垂眸做出洗耳恭听状:“还有呢?”
“第二,大齐境内,谨遵大齐律法。”
耶律尧露出一点疑惑。
宣榕面无表情补充:“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她自幼温善清柔,这种口气与人对话,说明已是对他的桀骜行事极为不满了。
耶律尧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行,还有吗?”
宣榕看了眼亦步亦趋跟来的茶铺老板,店家本来佝偻着背,此刻却身姿笔挺,想来也是出身行伍,对耶律尧毕恭毕敬。
于是,她说道:“第三,你一个人,不准带随从。”
“嗯,不带人。”耶律尧爽快道,又话锋一转,“带它们可以吗?”
他……它们?
宣榕微愣,就见耶律尧屈指扣桌,懒洋洋地道:“来,给郡主打个招呼。”
随着他话音落下,左手拇指的翠绿“扳指”摇身一变,舒展成细长的绿蛇,鳞片晶亮,竟是一条刚出生没多久的竹叶青!
小蛇尾部缠在青年指节,青烟般袅袅而起。
像模像样地给宣榕作了个揖。
宣榕一脸麻木:“……………………”
她不想再看这俩活宝了,眼不见为净地一摆手:“请便。”
说着,伸手一捞幂篱,就要戴在头上起身。
却忽然听到本就嘈杂的街道,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呼告——
“南巷起火了!!!”
“怎么会?南巷不是挨着好几口井吗?!”
“谁在住在老唐宅附近,快回家抢家伙事啊!!!”
闻言,宣榕眼底掀起惊涛骇浪。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老唐宅是她盘下的那处宅院,里面收留了近三十位无家可归的孤儿寡老,一旦起火,体弱的孩童老人,不一定全都能毫发无损跑出来。
她想也不想转身就走。
见她罕见地喜怒形于色,耶律尧若有所思地偏过头,和茶铺老板低语几句,也快步跟了出去。
', ' ')('他径直走向栓马的树桩,解开缰绳缠绕在两只手上,先行上了一匹马,对宣榕示意在他手里乖巧驯服的另一匹烈马:
“长街人多难闯,我替你控马——郡主,可否给个面子?”
第6章 救火
宣榕聪明就聪明在明白自己斤两,审时度势,从不逞强。
她闻言不假思索跨步上马,温声道:“拜托了。”
又将幂篱摘下扔向容松,语速极快:“阿松,你去通知昔大人。阿渡,你轻功好,走直路先去一探究竟,立刻救人,但量力而行,不要勉强。”
说着,她熟练地一夹马肚,对耶律尧示意:“走!”
耶律尧静静等着她吩咐完,方才舌尖一卷,嘹厉的哨音唤来那只盘旋许久的鹰。
展翅几乎有成年男子高的鹰,在长街上破空而行,先行一步驱散开拥挤的人潮。
犹如权杖劈海,硬生生开出一条两马并驾的空路。
宣榕:“……”
怎么这位兄台也在!
但仰仗于玄鹰兄,两人前进自如,不出片刻就离开拥挤的闹市区,直奔城南。
耶律尧单手替她控着缰绳,精准避开行人,忽然问了句:“你住在南巷?”
宣榕心不在焉应道:“嗯。”
她在想起火原因——秋季干燥,西北尤其。想必哪处柴火没看住……
没想到,耶律尧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顺手撂下个炸雷:“前日,我刚到瓜州,碰上婚喜。有顶花轿从南巷出来,被敲锣打鼓抬进某个大宅院里。当时听街上人说县爷公子纳的是‘容姑娘’,现在想来……或许是你?”
宣榕:“???”
她微微瞪大了眼,罥烟眉轻蹙,向来风轻云淡的清冷面容,终于出现了几分算得上“怔愣”的神色,严丝合缝的菩萨像都生了裂隙。
耶律尧侧头瞥了她一眼,瞧着新鲜,饶有兴致地笑哼道:
“真是?啧,白龙鱼服,惨遭虾戏啊。”
“……荒唐。”电光石火间,宣榕捋清楚了前因后果,羽睫一颤,“曹孟行事太放肆了。今日大火说不定也与他有关——”
宣榕顿了顿,垂眸,看着面前耶律尧横过来的,稳稳地攥着缰绳的手,右手上仍缠着几圈白纱布,隐有药味。
再往上,银白色护腕反射灼灼阳光,照得她眸色恍若琉璃。
若真是曹孟指使的,说实话,不好办。
郡县制下,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注1】。可以说,当地县丞就是老天爷,说话分量比千里之外的帝王重多了。
曹县令再怎么为官清正,真会按律处置儿子不成?
耶律尧像是随口一问:“若真如此,你待如何?”
她眸光寸寸冷下:“该怎么来怎么来。按照齐律,放火烧官邸或私宅,徒刑三年。损失超过五匹,流放三千里,损失超过十匹,处绞刑。若有人员伤亡,按谋杀论处。”【注2】
耶律尧舔了舔后牙槽,无声一笑。
若是寻常王孙贵族,被人如此对待,不说杀人泄愤,起码也得动用私权,以满足“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可她倒好,行事克制至极。
看来传闻一年前,她与素有酷吏之名的青年官员季檀交好,不顾满朝反对,支持其修订刑律大典……
并非空穴来风。
*
约莫半刻钟后,两人就畅通无阻抵达南巷口。
这条巷道四通八达,里面坐落不少民宅。俨然密集,火势很容易蔓延。
离得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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