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此一来,既合情理,也无人在意她真正的死因,随意找具辨不清面容的焦尸便可指认为是她。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连着鞋底踩着的冰雪似是顺着脚掌窜入了身体里,寒意直抵天灵盖,冻得她浑身抖得厉害。
可究竟是的为什麽?
究竟是怎麽样的隐情,值得她被谢父如此费心设计?
沈晏如循着方才说话之人声音看去,只见摇晃的枝桠下,两列婢女从院内齐出,恭谨地立于路径两侧,微微躬身。殷清思从其中走出,虽是由着贴身女使搀扶,但并不让人觉得孱弱,其眉眼间反是含了几分淩人的气质。
眼下围住沈晏如的侍卫连忙像退潮的海浪散于一旁,个个鹌鹑似的杵着,无人敢做声,屏息静默。
谢父穿过呆若木鸡的一衆,快步走至殷清思身前,他径自挽起殷清思的双手,“夫人,这里有我处理这些琐事,外面冷,你身体又不好,且回屋去。”
殷清思先是未搭话,她蓦地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转而命着身侧的女使,将其余下人们遣散。
待此处只剩了沈晏如与谢父,她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的枕边人:“回屋?回屋后,方便你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吗?阿珣若还在,他看着自己的父亲要戕害自己的发妻,他会作何感想?!”
也不知是因天犹寒,风吹得过于冷,还是因谢父自身过于激动,他的面上已是绯红一片,耳朵也成了赤色。却听他嘶声道:“是又如何!”
殷清思声线愈发地冷:“谢初序,难道就因为晏如是他的外甥女,和他沾了干系,你就要赶尽杀绝吗!”
话落时,沈晏如怔在了原地。
她的……舅舅?
心髒不禁加速跳动起来,她好似窥得了真相一角,顿然明了谢父为何要把她赶尽杀绝。
沈晏如曾听娘亲说,舅舅在二十多年前自刎而亡,留下了他行商所得的所有金银,做了娘亲的嫁妆。
为何自刎?
娘亲说,舅舅是为了成全一个人。
那时年纪尚幼的她听不懂娘亲的话,不明白娘亲话中含义,却还记得当时娘亲笑中含泪,对她说,等她长大了,有了钟情的人,就会明白什麽叫做“成全”。
如今想来,舅舅分明是爱上了将门世家出身的殷清思。
但到了最后,舅舅选择了让心上人活着,自己独赴黄泉。
沈晏如猜想,殷清思与舅舅曾经相恋的这件事,应是成为了谢父的心病。
所以谢父近乎疯狂地针对她。
谢父怕她沈晏如的存在,让殷清思日夜思及那位逝去的心上人。
沈晏如不禁苦笑。
难怪,难怪谢父想要她死。
她遥遥看着殷清思,忽觉得迷惘。
舅舅这般做,算是成全吗?
沈晏如不曾在殷清思的脸上,看到过像自己娘亲那样洋溢的笑与满足,殷清思的眉宇处,唯有常年不化的阴郁。
……
与此同时,谢父眸中掠过阴沉,“二十年多前,你因那贱民差点丢了性命。后来又因为那贱民的妹妹,你险些葬身火海,珣儿生下来也体弱多病。今时更因为这孤女,珣儿……”
他说到后面已无声,发颤的嗓音里满是不忿。
这些年来,横亘在他与妻子之间的旧事,始终像肉里的一根刺,说不得、碰不得,越扎越深。
当年,长辈们指腹为婚,促成了他与殷清思的姻缘。
他们青梅竹马,理应永结同心,琴瑟和鸣。
却是在殷清思及笄之年,他们之间出现了一个变数。
谢初序怎麽也想不到,他的未婚妻竟会喜欢上一个出身卑微的商户子。更荒谬的是,面对长辈的阻拦,她选择了和那个商户子双双殉情!
她宁可死,宁可和那个贱民放弃性命……也不愿嫁给他。
后来二人殉情未死,殷清思被救下,谢初序相求了殷家长辈数日,他仍愿意履行婚约,十里红妆为聘,迎娶她过门。只要她肯嫁,她和那商户子的事情,他不会计较。
故殷家长辈想尽办法,逼了商户子自刎,还让那商户子留下一封他远走他乡的书信予殷清思,让她断绝念想。
谢初序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殷清思,却未有一日见她展开笑颜。
直到二十年前,他的夫人在避暑山庄遇见商户子的妹妹,那女子与商户子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看着旧事被掀起,扎进他肉里的那根刺猛地疼痛起来。
自此嫉妒与猜忌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妻,依旧在想着、念着那个商户子。
沈晏如在谢府多待一日,他的妻就会借此思旧,多想念那商户子一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