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渊睨她一眼,说:画圈的是写得尚可的笔画,其余的都有问题。
虞冷月:
周临渊反问道:没见过你父亲批改学生的文章吗?作得好的都是划圈。
包括科举中,取中的文章考官才画圈,第一轮就落选的不留痕迹。
虞冷月静下心,诚恳地说:请先生指点,学生洗耳恭听。
周临渊一处处地讲解,又提了笔,在另一张纸上写出来做参考。
虞冷月双臂叠着放在桌面上,时不时就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周临渊讲完一处,就看她一眼。
她的眼睛落在纸面上,垂着眼睫,认真起来,乖巧又坚韧。
好像不学好不罢休。
他不由得静默了一瞬。
有时她似乎是为了接近他而用了些小手段,可她做起事来绝不含糊。
像是不全为了他,仿佛一切只是为了成全她自己。
这种坚定有主见和自然随性,实在难以描摹。
二者混在一处,让她偶然一些轻浮的言语,和表现出来的对他的喜爱,不似烟花女子那般轻薄,也不似懵懂少女竭尽全力剖开一颗心递到他面前那么无知。
自有她的真诚可爱和慧黠。
让人觉得真实又踏实,不是缥缈的一物,不会随风而去。
虞冷月见周临渊不说话,抬眸问道:方才你说的,我已经听懂了。继续呀。
笔尖重新落在纸面上。
周临渊正色教她写字。
或许,有些人就是与旁人格外不同。
林中一缕风,溪间一条水绦,叠嶂里一丝雾,纵是贴着肌肤与人耳鬓厮磨,极尽红尘风流之事,也并非俗物。
她就是这样的人。
恰恰好,叫他以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方式遇见了而已。
练了两个时辰,天都黑透了。
这样的时辰,再上街,被撞见了是有可能要挨鞭子的。
周临渊却说他要走了。
他跟虞冷月道:太晚了,你就在这里睡吧。
虞冷月摇头。
雪书一个人在铺子,她不放心。
上次摔了臀那次,周临渊走后,其实她也坐马车走了。
但是她嘴上却饶有深意叹道:我才不睡这里。
周临渊疑惑问道:为什么?
虞冷月意味深长说:我是郎君什么人呀?怎好住您的宅子?
她抽出了怀间烟蓝的帕子,轻抚着,随手一甩,正好砸在周临渊手背上。
周临渊忽脸色肃容,直直地看着虞冷月,问道:伶娘,你想是我的什么人?
他一脸正色,显得过分严肃。
虞冷月一时间看怯了两分。
眉开眼笑地含糊过去。
不说是他什么人,也不说想成为他的什么人。
周临渊定定地看着虞冷月,半晌无语。
许久之后,才淡声道:走吧,我送你。
虞冷月跟着周临渊离开阁楼,石子小路上,她边走边问:碰到查宵禁的怎么办?
上次运气好,没碰到巡街的兵士。
周临渊气定神闲道:放心,查了也没事。
虞冷月安心跟着去了。
两人从后门上了马车。
周临渊让车夫先送虞冷月回三必茶铺,接近子时,他乘着月色融入了浓如墨的夜色里。
雪书已经睡了。
虞冷月洗漱了上阁楼,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
她是他的什么人?
连她自己也不能说得十分清楚。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是笑话。
她这一世,也从来都不想成为别人的奴隶。
所以他那样正经的问她。
她真的答不出来。
周临渊放了秦二。
当然不是白白放他自由。
而是让秦二出面,由周临先在背后坐镇,与徐家谈条件。
徐家自诩清流,私运的货物,可丝毫不清流。
无数风月里的禁|物,足够下流,也足够猎奇。
也足够赚钱。
虽然朝廷明令禁|止画册、床上用物等等在市面上流通,但这行列却十分赚钱。
如今商业繁荣,能赚钱的行当,就不会缺红了眼的人。
只是周临渊没想到,徐家也会钻进这一行。
周临渊甚至弄到了一批风月之物。
周临先看了都咋舌:三哥,徐家人真会玩儿,你看看这些,京城里都没见过。这要传出去,徐家岂止是犯禁那么简单
徐家积累百年的清流声誉,也要轰然倒塌。
徐家子弟,仕途也就断绝了。
周临渊脸色平淡。
周临先摇着手里的金铃铛,铃铛铃铃作响。
周临渊拧眉道:放下。
周临先笑道:好,我不给你碰脏了,你拿回去。
周临渊脸一沉。
周临先就不敢胡乱开玩笑了,他摸摸鼻子,看画舫外的粼粼水波,说:秦二怎么还不回来?别是叫徐家一气之下给弄死了。
他脸上多了些期待。
徐家要是敢发疯,那更好,说明他们狗急跳墙,他们可以敲得更多了。
周临渊沉静道:有顾豫在,不会有事的。
二人等了两个时辰左右,消息就来了。
自然是好消息,徐家肯花银子了事。
周临先早就通过京城商会,把徐家的产业摸了一遍,不说弄清楚十成十,七|八成是有了。
他摆开好多张单子,搓搓手掌兴奋地说:三哥,我就不客气,先挑一些了。
周临渊忽道:在宣南坊,给我留一间茶铺。
周临先好奇道:你要茶铺做什么?
茶叶这一行,周家很有涉猎,这上面的银子,周家挣都挣不完,宣南坊的茶铺能顶几个钱?比不上徐家在郊外的庄子、京城好地段的酒楼。
周临渊淡声说:不用你管。
周临先一双桃花眼轮转,隐隐约约想起些什么。
却一时记不起来,又顾着去挑中意的产业了。
周家。
周文怀也听到了消息,这回不是听徐氏说,而是他的大舅子亲自来的。
他听大舅子连讽带骂半个时辰,唾沫星子啐了他一脸,一张苦脸把人送走,边送边说:小畜生实在不孝!自己的舅舅、祖父也敢这样戏弄!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问问他,是不是有这回事,要真有,我一定训他。
晚上,徐氏又去周文怀面前哭。
周文怀哄了二三回,因嘴里没有实在的话,哄得不见效,便躲起来了。
徐氏明白过来,丈夫在躲她。
自然使了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周文怀赶去安慰:之前夫人不是说,只要三郎不闹出事不就成了吗?他这不也没闹出事吗?找徐家要银子的,不是秦二吗?和三郎未必有关系。
徐氏冷脸道:秦二要那么多的银子,凭他,他敢吗!
不是周临渊是谁!
周文怀不语。
儿子闹事,他会管。
要银子,他不管。
什么都强行管,日后真是想管都管不了了。
周文怀反而安慰说:你放心吧,若真是三郎,他算有分寸的。这种事,他干一次也就罢了。日后徐家再无后顾之忧。
徐氏脸色一变。
等周文怀走了,她问心腹妈妈: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三郎敲诈徐家,我们还得感谢他不成?!
心腹妈妈没说话,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可不就是这么个意思。
周临渊闲散了些,赶在虞冷月续租铺子之前,约她出去游玩。
说是会让马车从明苑去接她。
虞冷月精心描眉涂口脂,簪了他送的玉簪金钗。
先赶着去明苑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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