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传言是很难听的,都说公子失踪数日,是被那魏世子做了禁脔,外人风言风语,嘲笑有之,感叹有之,更多的,却是对公子容貌的评头论足,到后来,甚至是和那小倌相提并论,人人生了一张好嘴,却用来说些下流话,比起当初的沉碧小姐都要更加严重一些。冬绾只是一个下人,她不知道什么家国大事,她只知道,她的公子,能活着,已经是上天庇佑。公子自从回来,便一直在养伤,谢家搬到了郊外的宅子里,老爷的病反反复复不见得好,平日里来往的没一个有良心的,见谢家落魄了,不来踩一脚已经是大恩情了,哪里还敢奢望帮衬。而最难堪的却不是外人,反而是谢家人。公子那几个庶姐庶妹,都是女儿家,还不曾嫁人,却学了一身市井嘴脸,背地里取笑公子以色侍人。谢家如今一家子的庶民,谁也不比谁清高多少,到了这时候,反而让这些平日里受气的庶房扬眉吐气。她们在那里说,公子就在后头听着,身上穿着的,还是谢家置办的衣物,却也从来没见过她们节省着花过。若不是老爷有些积蓄,早就被花光了。
他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眼底还是嚣张又骄傲的样子,好像被全京城的人诋毁的那个,不是他一样。他只是阴沉沉的看着那几个女子冷笑我谢家不养废物,若是只剩下一张嘴能用,小爷明儿就把你们许配给贩夫走卒,常常那为人犬马的日子。
他这么说了,那几个花容月貌却败絮其中的女子便敢怒不敢言。谢吟霜和谢吟兰是王姨娘所出,谢吟珠同谢锦少爷是晴姨娘所出,年岁相差都不大,素日里喜欢窝里斗,然而矛头一旦对准了公子,那是妥妥的一条心。
公子虽然嘴上说要把她们婚事置办给贩夫走卒,却也只是气话,公子不喜欢他这一窝蠢姐姐蠢妹妹,却还是因那一丝血缘关系,心里还是记挂着的,只是嘴上从来不承认罢了,被自己的亲人背地里如此中伤,冬绾知道,公子面上看不出来,心里是难过的,那日下午,厨房里做了他最喜欢的吃食,却没怎么动些。
二公子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公子。即便是知道了公子的事,也没有。不过冬绾知道,不落井下石,已经足够了。
二公子同公子的隔阂由来以久,大部分是因为一些陈年旧事,据说是二公子小时候同公子一起落了水,老爷着急的先救了公子,等二公子被捞上来的时候,差点断了气。这梁子便结下了。
谢家的人都生的好,二公子生的俊美,是顶顶好看的人物,一眼看过去便是京城里的富家公子堆里,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俊朗端方的样貌来。生得一张翩翩君子得脸,性子却是个魔星,不比公子差到哪里去。不过读书的本事,倒比公子强很多,如果不是出了这事,明年的科考,二公子是要高中的。
冬绾伺候她的公子总是很小心。他背上有四道鞭伤,伤好了,疤还在,很难想象在那魏世子手里,吃了多少苦头。冬绾又想到了外头不堪入目的传言。公子身上的吻痕不是假的,手腕上发青的勒痕,也不是短短几日能消去的。
说起来,公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现在这般,又有哪家的姑娘肯嫁给他?便是平头百姓家的女孩儿,也看不上公子了吧。
没有女子能容忍自己的丈夫,曾
只是他好像不怎么在乎这些,成日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把那魏世子烤成串串,串在城门上。
公子屋子里扎了个稻草人,每日心情不爽了就扎几箭,踩几脚,那稻草人后头歪歪斜斜写着两个丑字,容容什么?
冬绾不认识那个复杂了些的字。
很多时候公子是不知道收敛自己的情绪的,那天她端着茶水送过来时候,正看见公子扎小人出气,见是她,撇撇嘴丑丫头来了?
冬绾不丑,却总是被他这么叫。
公子把扎成刺猬的假人扔给她,捂着脸那方士骗我,那王八蛋还活着呢。然后他又从床上蹦起来,生龙活虎的,早晚有一天老子要把这王八蛋和魏琅一样,烤成串串串到城门上。
然而他自己说着说着,大概是想到了烤肉,便又觉得饿了。捂着肚子垂头丧气的去找点心了。那堆稻草扎的人便咚的一声被砸在了地上,砸了个干净。
冬绾轻轻笑了。公子有时候,还是有些可爱的。一张美人面,总是一副活色生香的样子。谁见了这样的公子,不喜欢呢?
那魏世子,也是喜欢这样的公子吗?
那不是喜欢,那是糟蹋。
冬绾轻轻叹息。她心疼他。
只是以后,心疼公子的人,便越来越少了。
她的公子,藏了十分的喜欢,从来只露两分。藏了两分的骄横,偏偏露着十分。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作者有话说:
其实按照文的设定受以前是跟着太子欺负过攻的不过并不伤及性命但是攻比较记仇文中有提过不过没有详细写受怎么欺负攻的so攻在沉默中变态了~~
第19章 过渡
京城权贵中总是少不了传些轶闻。
知情的,厚道的,发一声树倒猢狲散的感叹,不厚道的,便多嘴多舌,总要多说两句,谢安的事几乎是人尽皆知。许多人都知道谢家的小公子,被魏世子掳走做了禁脔。在许多曾经同谢安厮混过的王孙公子的眼中,无论谁提到谢安,便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
说起来这魏世子也是个人物,西南内乱,魏世子囚父弑兄,朝廷派兵镇压,西南边陲战乱频频,魏世子的人同朝廷的人僵持了整整两三月有余,至今不曾分出胜负,直至今日,人们才知道这位常年韬光养晦的世子爷的本事。
前头在打仗,京城却是一片花团锦簇,四海升平的景象,连这么条轶闻,都要口舌上个不少时日,谢家的清誉也算是毁的差不多了。
谢家早便搬到了远郊,同京城的繁华声色几乎再无相干了,只是谢家的几个姑娘和几位姨娘颇不适应,时常生些事端,谢宰辅又病重,常侍奉在旁的,也只有谢锦和谢安二人。
谢锦不是不知道外头传什么,他本便对这个兄弟不喜,但是到底是谢家的人,如今出了这种事,他也说不清是觉得同情,或者是觉得丢人。他知道谢安生的好,谢安打小就好看,就连他自己身边的那群公子哥,也都少有不动心的。只是以前没人敢动,谁能知道,谢家一出事,第一个下手的,竟然是魏琅。他是记得这魏琅同谢安也是称兄道弟过的。
谢安就是个瞎子。
空长了副祸水相貌,却没有识人的本事。谢锦没有对谢安落井下石,已经是看在父亲的面上了。兄弟不和,谢宰辅看在眼里,只能叹息一声。这谢宅的吃穿用度如今皆凭借着谢宰辅往日的积蓄,好再下人们走的也只剩下了些忠心的,没怎么浪费银子,反而是几个姐儿仍旧不知道节俭,吃穿用度还照着以前。谢锦是个有志气的,日日寒窗苦读,是要考取功名的。只是他上头有这样的一个兄弟,不免连累了他自己的名声,又如何能对谢安好脸色。
谢安知道外面的人在说什么,也知道他的弟弟在想什么,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怎么看他,外头的下人又是怎么嚼舌根。他只想着有朝一日得势了便撕烂这些人的嘴,对于这些风言风语,倒是没有伤心过。
魏琅没有碰过他,这大概是他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不过除了他自己,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在魏琅手里一通折磨倒是让他适应平民百姓的生活适应的很快,除了花钱的时候偶有大手大脚,至少,比起以前,学会了心疼自己白了发的老父亲。谢宰辅自从他回来便不曾问过半句宫里的事,只让他切记,不可记仇。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谢家卷入了政治斗争,输了就是输了。政治斗争的残酷,不是个人的仇恨可比拟的。
太子无德,不是他三皇子,就是其他皇子,总有血雨腥风的一天。而今尘埃落定,谢家能得以保全,已经是皇帝厚待了。翻翻史书就知道,像谢家这样的外戚,那家不是在太子失势后满门抄斩?
谢宰辅年纪大了,失去了一个女儿,失去了自己的外孙,失去了半生的荣华,如今只有一个盼头,便是孩子们平安即可。他逼着谢安在谢家的牌位面前立了誓,这才安心了些。谢安那夜,在谢家满门的牌位前,终于落了两滴眼泪。
钟鸣鼎食的谢家如今在新帝的脚下苟延残喘一一竟是连仇,都不能记了。
他脑海里想起曾经三皇子的脸,如今同新帝重叠,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十个夜里,他握在手心里乌黑的发丝。
那个安静的睡在床上的少年,终于,被一张冰冷而阴鸷的脸覆盖了。
谢安轻轻打了个寒颤。
人们常说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