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取所需而已,徐深轻描淡写,面上又挂起饶有兴趣的笑,夏歧,你折在这里可惜了,边秋光倒是眼光不错,若你考虑当我的徒弟,我便放了其余猎魔人,如何?
夏歧从徐深言语里听出了确有幕后之人,看来徐深如今也不会多说,只能撬开他的嘴了。
他缓慢把潋光抽了出来,清晨的光坠在雪亮剑身,反射出冷如霜雪的光,落在他毫无温度的眼眸中。
怎能没教好徒弟,还觊觎别人的徒弟呢?你徒弟说在下面等我,想必孤寂难耐。劳烦徐阁主先下去与他说一声,我寿数尚长,生前死后都有人作陪,更不会与他落入同一层黄泉。
夏歧又想到了什么,微微歪头,露出锋利残忍的笑,不过柳识也不用怕,徐阁主覆灭灵影山,百年来背负无数业障,想必到了黄泉,也会热闹非凡。
徐深见夏歧屡次不开窍,也收起了笑,有些遗憾。
灵影山啊可惜了。妖王明明死在我手中,找遍灵影山却不见他的尸骨,十方阁的宝物阁终是少了一根海龙筋做珍藏
徐深话还没有说完,蓦地抬头提剑,接下了潋光承着千钧之力的一剑。
锋利森冷的剑刃后,夏歧面色冷厉,眸中是恨到极致的怒意,他从齿缝挤出低沉的话语。
找死。
那周身倏然燃起的浓厚杀意,让徐深寒毛一凛。
徐深心里微讶,夏歧向来散漫,好似任何情况下都要先嘲上几句,也不知道那舌头是怎么长的。
如今只不过是随口提了灵影山一句,便顷刻被点燃了汹涌怒火
这般恨意是从何而来?
第69章 逍遥游
徐深只觉得夏歧的怒意来得莫名其妙,但他没有兴趣去深究。
闲话聊够了,是时候收拾霄山这盘残局了。
在徐深看来,夏歧就算得到逍遥游的传承,却才练了几年?稍微聪慧点的小辈而已,能跳得多高?
他对逍遥游敬畏又憎恨,可谓熟悉万分,夏歧如今的一招一式在他眼里都能预判知晓,应付起来自然也稀松平常
比如见夏歧横剑而来,手腕下沉,剑锋微挑起一段凌厉弧度,便知道是第一层赴云天中的第三式浮光,此时只需提前拦截剑势
扑了个空。
徐深唇边游刃有余的笑意凝固,便见浮光半途翻转出冷冽剑花,顺畅迅捷地承接上第一层二式霞流,剑气如云流霞散,浩然陈铺,又猛然直取他的面门。
徐深从容躲开,心里有些意外。夏歧到底是有几分小聪明。
两人又走了数招,夏歧的剑锋又以相同的角度用出浮光,徐深知道他会承接什么,动作不可谓不快,提前后仰躲避,同时令契兽扑向夏歧的脖颈。
哪料夏歧这次并未承接霞流,直接在浮光剑招的末尾一改剑势,剑锋徒然一提,落星如雨,剑气贯穿过黑雾契兽,魔气顷刻崩散不少,又直扑向徐深。
竟是变招!
徐深终于察觉,面前这名新继任的猎魔人门主,没有预料的这么简单。
他对逍遥游的一招一式十分熟悉,但夏歧竟是把每招每式都吃透。
逍遥游完整三层剑诀相辅相成,临场的招式衔接与变招灵活取巧,变幻万千。
这不是一板一眼地展示逍遥游,却又一招一式源于逍遥游。
如扶摇之风,又如鹏程鲲游,恣意灵动,包罗万象。让人眼花缭乱,措手不及。
这样的程度需得经常游离生死边界,百战不殆才可淬炼而成。
徐深面上的漫不经心缓缓消失了。
潋光与逍遥游在夏歧手中变得精妙绝伦,让他逐渐想起与此相关的一切糟糕回忆。
他蓦然察觉,虽是他追着猎魔人打了百年,却从未走出过边秋光的阴影。
就连对方的徒弟也这么令人讨厌,明明伤痕累累,却还不肯作罢,带着如出一辙,不管不顾的疯狂。
他甚至察觉到夏歧的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着,是源于门主影戒传承的力量夏歧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快速融合,一点排斥磨合都没有?
徐深仗着魔焰浓厚的契兽与夏歧掣肘,他金丹已碎,就算用魔气填补,也没有完全契合,修为也无法回到从前,只想收尾后快速返回南奉休养。
谁知夏歧无休止地缠斗,让他没有脱身的空隙,甚至搅得魔气溃散不少。
他竟然一时间杀不死夏歧,但对方虽然怒得双眼通红,也近不了他的身。
徐深不想再继续僵持,毕竟要夏歧死,还有更好的手段。
他令与夏歧缠斗的契兽忽然暴虐一击,拦住夏歧,才悠悠收剑:即便有人破了这个法阵的源头,但昨夜在霄山收集的灵气也足够了。
他忽然一跃而起,契兽狼影咆哮着落在他脚下,倏然载着他飞向结界上空。
夏歧面上肃然冷色未褪,追了几步,却见刹那之间,笼罩霄山驻地的大阵发出一阵急速运转的嗡鸣,原本透明的结界壁上流淌过血红的符文。
城墙上立马有一半弟子痛苦倒地,再放眼霄山驻地,半数猎魔人接二连三糟了难,尽是妖修。
他徒然攥紧剑柄
是炼魂术法!
*
清宴在无边黑暗里飞掠而过,周身裹着凌厉雪亮的剑气。
他循着微弱的灵气流动痕迹前行,周围被传送的妖魂在此阵中被炼化成魔,走得越远,魔妖兽越多,都被这团暗夜里唯一的光源吸引,暴虐地争相想吞噬。
但载川剑气令群魔畏惧胆寒,稍有靠近便被搅碎诛杀。
久而久之,群魔退避,不敢上前。
蕴着炼魂术法的传送阵对灵兽与妖修来说是万劫不复,但对修士的影响,至多会被魔气侵蚀,被魔妖兽拦截,以至迷失在虚空之中。
而清宴修为不低,对法阵也素有研究,自然是有闯一闯的胆量。
然而不知为何,传送法阵的负面影响超出了他的预料。
许是周身被炼魂的兽魂呜咽,痛苦嘶嚎,令他无端又罕见地有些心烦意乱。
又在混沌的黑暗里前行了片刻,胸中烦闷渐深,他蹙眉刚想稳住灵台,便觉得眼前一晃,又看到了那些场景
海天一片无垠沉黑,不见天光。
海水翻起墨色巨浪,汹涌着扑打在满是鲜血的礁石上,冲出血色细沫。
他的视线晃荡,似是在踉跄前行,一侧的剑垂在地上,一路拖出晕开血迹的划痕。
目之所及,灵兽妖修尸身成山,腥风扑怀,血海蜿蜒。
他察觉到背后有浓烈杀意将至,蓦地提剑回首
清宴入幻几息,被幻境中几近真实的杀意逼得立即破障。
他倏然睁眼,传送阵中黑暗依旧,耳边万千被炼化的兽魂正哭泣低语,落入耳里的声音逐渐清晰。
修士都知晓,诡境半途的幻象与低语不可深追。
换做平时,他会置之不理,许是幻境扰乱了心神,让他不由自主地凝神去听。
那些细语低吟却字不成句,幽咽凄凉,萦绕进识海深处,如诡异曲调,又如旧梦缠绕,无端压得人窒息茫然。
灵台随之涌出一股奇异的躁郁,神魂蓦地一阵轻微颤震,竟有被拉扯出肉身的迹象。
清宴倏然瞳孔一缩。
*
徐深正骑着狼影,悬在驻地大阵顶端。
是想等炼魂法阵把霄山驻地范围内的妖修尽数魔化,同门相残,彼此削弱。
届时不费吹灰之力,霄山便会逐渐覆灭,碍眼的夏歧也不用他亲自动手。
夏歧实在没想到堂堂十方阁阁主,竟然连面对敌人的勇气与魄力都没有。
这么一看,柳识的骄纵懦弱并非师出无名,但柳识穷途末路还会奋力一战,徐深实在不如。
他其实早已难以支撑,悲愤与打斗让他暂且忘记浑身伤痕与经脉剧痛,但身体开始发冷无力便是难以为继的预兆。
本想趁着尚能提剑,不依不饶追上徐深,但妖修弟子纷纷倒下,神魂被顷刻炼化为魔,变为敌人对同门刀剑相向。
这事显然更为紧急一些,夏歧只得咬牙转变方向,沿途救下神魂被侵袭的妖修,再影戒召集妖修进入大殿躲避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