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夏歧是从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上得知三尊?这小子也算自己师弟,得趁早劝他打消这个念头,要是把苍澂惹怒了,打上门来还不得祸及霄山。
啧,白月光,清停云就算了你少有出霄山的时候,大概没碰到过苍澂三尊,单说清宴那把剑又凶又强白月光是求而不得但敢惦记,谁敢惦记清宴,活腻了。
夏歧忍俊不禁,要不是所处环境不允许,都想掏出吃食来边吃听八卦了。
毕竟曾经的那些相处里,某人可不是这种形象。
傅晚左右无事,也与他闲聊起来。
百年前,灵影山覆灭,魔妖兽四处作乱,霄山是挡在人间的第一道防线。所有门派中,苍澂率先到云章各处除魔,与霄山可谓占了起初抵挡魔患的最重要位置。后来苍澂掌门逸衡闭关时间越来越长,三尊开始执掌苍澂,清宴是云章当之无愧的第一剑修,作为代掌门更是手腕非凡
六十年前吧,清宴一人一剑在东海岸死守防线,那一剑分山填海,掀得怒涛卷着从海中袭来的魔妖兽跌进深海。再后来,二十年前,他来过霄山援助,也算和门主有些渊源
夏歧像是听话本故事一般了解着清宴的事迹,别人口中的清宴德高望重,像高天孤月般遥不可及,又令人敬仰。
新奇和陌生之余,隐隐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开心。
第7章 陵水厄
陵州因水而生,因水而兴,因水而美。
锦都绫罗锦绣广销天下,是云章最繁华的城市,一景一物无不雅致。山峦挺秀,清涛温婉。
春末清晨,满城姹紫嫣红在抽出的花苞中显露端倪,纵横的水道如一条条曼妙迂回的腰带,载着往来船只千转百回,岸上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夏歧倚在二楼窗边,楼下阵阵贩夫走卒的吆喝声,满街碧波潋滟,旌旗招摇。
刚才听老板娘长吁短叹近年来生意不好,人烟渐少,他想象不出锦都原本有多繁华,作为很少进城的乡下人,光是站着看往来的新奇事物就已经半个时辰了。
不过夜晚的锦都,像是另一个人间。
昨夜他与傅晚赶在戒严前进了城,夜幕四垂里户门紧闭,两人跑了半个锦都,发现多处有魔妖兽活动的痕迹,无奈这魔气就像从天而降,又凭空消失,追查不了来源。
可以确定的是,锦都的防御大阵已经失效了。
长谣弟子的值守覆盖了整座锦都,他两没有继续探查,以免惊扰。
夏歧回神,见傅晚终于喝完了茶,起身准备离开客栈,前往长谣询问物资的事,也了解下陵州魔患的情况。
不出意外,清宴已经到了长谣。这么一想,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走了两步,没听见傅晚跟上,回头看了他一眼。
傅晚在原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客栈柜台,示意付钱。
两人沉默地对视片刻,都面色凝重地坐回椅子上。
夏歧忍无可忍:你没钱为什么来住客栈?
昨晚结束,已经到了半夜,夏歧提议找个角落应付一晚,猎魔人多的是席天被地的时候,反正也快天亮了。
谁知傅晚一听便黑着脸拒绝了,夏歧没想到这竟是位瞎讲究的事儿精,生怕夜露扰了他入定似的,只好跟着他去了客栈。
傅晚一听也来气:你同意跟来,难道不是带了钱我的钱只够应付预计下山天数,谁知道转道锦都。你一把破剑都舍不得换,赏金哪去了?
夏歧心想哪来的赏金,他五年来都住在霄山,之前追了三个月的邪修都是私人恩怨:破剑顺手。
傅晚刚要说话,忽然一蹬桌子,整个人连带椅子往后滑开,一道凌厉的剑痕即刻削在窗沿,木屑四溅,瓷杯落地。
夏歧已经一剑劈了出去,忽然偷袭的隔壁桌修士忙抬剑一挡,利刃碰撞的金石之声在客栈二楼荡开,客人一愣之后忙四散奔逃。
一片混乱中,四名修士倏地从不同角落站了起来,亮出兵器向两人袭来。
傅晚波澜不惊地拂去膝盖的木屑:我怎么不知道如今山下是这么对待吃霸王餐的?
夏歧心想这肯定不是来打吃霸王餐的,哪有家养打手把自家店的桌椅都砸了的,还想不想干了。
猎魔人被寻仇是家常便饭,霄山常在外露面的人都被挂上了赏金榜,被人惦记不奇怪。
但这几名修士看起来是散修,招式路数都不一样,不像合谋围攻,倒像一拍脑袋决定来偷袭同一目标的。
不需几招,夏歧就看出对方没什么斤两,难怪傅晚不想站起来。
本想速战速决,他忽然发现不太对劲,这几人像是不惧受伤疼痛,倒地之后立马又爬起来,两眼无光,肢体僵硬,招式却没有一点疲态。
他蓦地敏锐从几名修士身上捕捉到一丝魔气。
这几人剑招走的是正派路数,不像邪修,刚才就坐在自己和傅晚周围,如果有问题,他与傅晚不会发现不了。
缠绕在散修身上的魔气像是凭空出现,化成木偶的提线栓上五人的四肢。
锦都防御大阵就算只开第一重也有净化作用,清宴应该早他半天到达,如今还没重启大阵,是出了什么变故?
夏歧见傅晚也有所察觉,正蹙眉沉思,却不愿意离开椅子。
他手腕一翻,削向身后偷袭的人,清光呼啸,不小心把傅晚椅子的四条腿精准削断,傅晚身形一晃,忙旋身站起来,椅子随之崩塌。
傅晚暴躁抽刀要劈了夏歧,散修一见有人亮了刀锋,立马向他围了过去。
夏歧转身踹倒一个散修,把窗边的纱帐扯下,侧头毫不走心地道歉:哎哟,学艺不精,见谅。
傅晚被动加入战局,只好配合他把几人捆在一起。
此番打斗很快惊扰了附近的长谣弟子,夏歧一瞟窗外,见楼下一人正好抬头一望,面容眼熟,与霄山记载各门派重要人物的典籍中的某一页画像对上了。
我好像看到长谣掌门闻雨歇了。
傅晚饶有兴趣转头:闻雨歇?听名字是个温婉诗意
一道逃窜的魔气滚过身边的桌面,两人还没动作,只见一道雪亮的刀刃一闪,桌子应声而裂,差点砸到夏歧的脚。
跃至窗台蹲下的女子明眸皓齿,骨架轻盈,是位温婉美人,但青丝被利落束了起来,眉间横亘一道刀疤,平添了几分悍气与肃杀,她飒爽一笑,阔背刀杵地。
长谣闻雨歇,道友可是霄山猎魔人?
傅晚:
夏歧好笑地收剑。
闻雨歇没等两人回答,利落地丢了一袋钱到桌上,看了一眼五名散修,神色凝重:近来锦都多次出现被魔气控制的修士,都是猝不及防着了道,可惜魔气入侵灵台,回天无术。
夏歧装作漫不经心地一瞟,那袋钱少说也够两个客栈的桌椅了,不由感叹长谣底蕴丰厚。
闻雨歇顿了顿,看向长得似乎好说话的夏歧:多谢两位相助,物资一事十分抱歉,可否容稍后再细说。我刚赶回锦都,片刻前接到长老传讯,说落雨集来了不少魔。论起对魔物的了解,霄山无出其右,如若两位愿意一同前往,霄山所订的物资再送上一成。
夏歧久住霄山,对金钱观念淡薄,下了山百般穷困,他才意识到行走世俗之中也需要世俗之物。
长谣掌门浑身绽放的金钱光芒狠狠闪了一下他的眼睛,连挥霍无度,散尽钱财的傅晚都忍不住看去一眼。
霄山不穷,几十年前靠赏金发家致富,这几年四处除魔也有不少酬劳,但这刀口上求财到底没有长谣躺在金山银山上来得有底气。
修士用的防具可是法器,闻掌门的语气像是在市井谈论大白菜买一车送一篮
夏歧险险维持住见过世面的表情,肃然回道:闻掌门客气了,诛魔正道,吾辈义不容辞,请带路吧。
傅晚:
诛魔就算了,正道?几十年前众修士的求道之路走歪了可得有霄山一份功劳。
锦都城一半繁花似锦,一半水波潋滟。
长谣驻地与锦都郊外隔着一片澄净的秋水湖相望,落雨集便是在湖面之上的一个集市。
长谣炼器也做百姓生意,打造的武器和家用物什安装上灵石,普通人也能使用,如今人人寻求自保能力,在散修和百姓间更加炙手可热。
落雨集呈露天环形,可纳百余商贩,青瓦白墙鳞次栉比,高脊飞檐,旌旗招摇。
水下精巧机关撑起青石平台,无论湖水涨落,平台始终比水面稍高一尺,放眼望去如同行走水天之间,深浅蔚蓝相映,步步涟漪,雅致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