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男朋友?温吉羽审视着陆荷阳的脸色,你一个人出来冒险,是吵架?分手?
火星突然发出爆裂的声响,突显出陆荷阳的沉默。
不会是你单方面暗恋吧?温吉羽看到陆荷阳浅浅地抿住了自己的下唇,无意识间对这个答案给予肯定。
那我还有机会。温吉羽笑笑。
陆荷阳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陆老师,你说得很对,人生就是一个选择接着一个选择。
那么我会是你的下一个选择吗?
两个小时后,大雨初歇,天色转亮,陆荷阳眼白蜿蜒些许血丝,眼下盈着一片淡淡的青,抱着膝挨着孟宪坐着。手机电量殆尽,他捧着ipad做一些简单的文字记录,防水包的效果很好,电子产品都能够正常使用。
摩擦发出的细小声息传入耳内,陆荷阳低头看去,孟宪眉头紧皱,屈起手臂。
他醒了!陆荷阳话未说毕,温吉羽已抢先一步将孟宪扶住,他的手掌与陆荷阳的指尖交叠,陆荷阳立刻将手撤开,向后拉开一段距离。
自从温吉羽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后,二人间的气氛就变得微妙。
陆荷阳在初听温吉羽的表白时,甚至以为他在说笑,他发出无奈的嗤笑声,半是陈述半是提醒:温吉羽,我们认识还没超过24小时。
对一个人有好感,一秒钟就够了。
陆荷阳并不赞成这种观点,以至于不想多费口舌:我们不可能。
温吉羽不置可否,既不反驳,也没有丧气的表示,是且走且看的姿态。
不过现下明显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孟宪揉着自己沉痛的后脑,倒吸一口凉气,那里肿得像一个小沙包,但好在疼痛随着手指的离开又缓慢消逝,他喝过一口水,随即挣扎着要站起来。
怎么样?温吉羽搀扶住他问,你站得起来吗?
谢谢。他看起来意识很清醒,脸色也比昨晚好很多: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
太迟了。孟宪懊恼,我得跟上。
回大本营做一个检查比较稳妥。陆荷阳说。
不用。孟宪摆摆手,将包背起来,你看,我能跑能跳,好得很。
其实他右腿的淤青恐怕还在疼,跳跃时明显右脚落地浅一些。但人已经跟离弦之箭一样发出去,陆荷阳无法,只得灭掉篝火,整理好一切,大步跟上。
两个小时的跋涉,三人终于抵达大屋村,说是村落,但已然完全看不出原貌,泥石流过境后留下的泥浆和碎石几乎掩盖了所有的房屋,只有破败的房顶和蓬草还裸露着,被风侵蚀。
经过一整天的泥浆的淘洗,陆荷阳几乎到了闻到泥土的腥气都有反胃的错觉,他的小腿在营救一位幸存者时,被树枝划破,血将深色的裤脚染成棕色。
傍晚天突然放晴,西边的云被镀上淡淡的玫瑰粉色,瑰丽的晚霞如水中浣洗的纱,飘飘散散,绵延千里。
温吉羽终于吃上今天第一口饭,他往嘴里扒拉着泡面,远远看到陆荷阳累极了,领了一盒泡面脚步飘忽地往回走,最后在他身侧的石板上坐下。
你受伤了。温吉羽说,其实他自己也不好看,额角洇着血,脖颈和手背上还有洗不掉的干涸的泥点,要不是刚刚找到水胡乱洗了一把,恐怕称得上一句面目全非。
嗯。没事。陆荷阳淡淡回答,多说一句都没力气,也不拆泡面的包装,只是坐在那里放空。
吃吗?温吉羽问。
没胃口。
下一刻世界毁灭,这一刻还得吃饭。温吉羽说,他不由分说夺过陆荷阳手中的泡面,将调料包胡乱倒进泡面桶里,走到开水点接水。
陆荷阳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忆起傅珣也说过类似的话。这个人现在又在做什么,陪徐小姐逛街?谈几十亿的大单子?他有没有花哪怕十分钟找过自己?
后悔吗?来这里。温吉羽打断了陆荷阳的思绪,他看到他立刻低头,大口吞咽起递给他的泡面。
有预期,没什么好后悔的。吃下几口面,反胃的感觉得以遏制,陆荷阳终于有力气开口说话。
温吉羽刚刚顺便借了一个医药箱,他单膝跪在陆荷阳身前,捺住他的脚踝,将碘酒抹在陆荷阳小腿的伤口上。陆荷阳微微皱了眉,停下吃面的动作,倾身垂眸看向温吉羽的手。
绷带从他的小腿上一圈一圈绕过去,温吉羽干燥的指尖妥帖地隔着纱布摁在伤口上,然后打出一个整齐的结。
好了。
小腿下联结着漂亮的踝骨,上面青色的筋脉隐隐可见,温吉羽好不容易从那里收回目光,抬眸仰视,又对上陆荷阳恰巧落下来的眼神。
那双眼睛被面汤熏得雾蒙蒙地失了焦,蓄满水汽,没什么力度和距离感,温吉羽一瞬间心悸,似乎抻直脊背再仰起后颈,就能立刻与他接吻。
绊倒铁盒
#珣迪迪 危
第31章 提他做什么
谢谢。陆荷阳移开视线,将小腿往靠近自己的方向收了收,压着脚尖踮在石板上。
温吉羽斩断对那两瓣柔软嘴唇的肖想,撑着膝盖直起身说:我去透口气。
注意安全。陆荷阳嘱咐。
按照天气预报,再次降雨的可能性极大,再加上遍地危房和不稳定的地表层,随时有垮塌和倾陷的风险。
温吉羽挥挥手,大步走远。
彩云消散,暮色四合。空气里重新萦绕起潮湿的气息,月和星都藏起来,浓稠的夜色包裹住这个倾颓的村庄,不过人们并没有放弃希望,仍然在四处搜寻新的幸存者,不放弃任何可能。
陆荷阳想,在生与死面前,傅珣所做的一切似乎没有那么不堪承受,他好像又获得了无限的勇气。
忽然不远处腾起一阵骚动,人群往那里飞奔汇聚,喧嚣声顿起,陆荷阳拉住小跑的孟宪问:怎么了?
那边村诊所下面,埋着一对母子。
陆荷阳眼睛一亮:人还活着?
母亲没了,但据说婴儿在怀里被保护得很好,还能发出啼哭声,现在他们在想办法把上面的砖块瓦砾清理掉。
我也去。陆荷阳拔腿跟上。
村诊所下面不知为何下陷出一个大坑,梁木倒塌恰好在一边支起一个三角形的空隙,那位母亲就是被掩埋在那个空隙里。
嘘,大家保持安静。队长邓欣呼喝一声,我们要确认婴儿的状态和位置,安静!
一瞬间嘈杂的声浪像是被海绵吸干了,只余下山中悠长的鸟鸣和大家沉默地清理山石的细碎碰撞声。
隔着层层叠叠的瓦砾砖石和厚厚的泥浆,陆荷阳依稀能听到里面微弱的啼哭,像一棵从罅隙中挤出的嫩芽,千疮百孔又有无尽生机。他立刻俯身跟着一起搬运,工具不够就用手刨,指尖和掌腹被石子磨破,血液沿着掌纹渗进去。伤口一开始还会痛,后来就只余下火辣辣的感觉。
随着表面的掩盖物被细致地清除,一个母亲蹲伏的遗体呈现在深坑的一角,如同一个不朽的艺术雕塑。她的头发面目都为泥浆所掩盖,连嘴巴和鼻孔都是淤泥,显然死前经历了痛苦而缓慢的窒息过程。而她的怀中完好地圈出一个空间,里面的蓝色襁褓中,正是那个大难不死的婴儿。
陆荷阳怔在原地,这一幕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想起陆秉文和苏梅死前,也是这样的姿势。那是他这辈子拥有过的最拥挤的怀抱。四只手臂,那么紧,在剧烈的撞击中,几乎叫他呕出肝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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