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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林夙移开目光,“我不记得了。”
“后来我做梦,时常梦见那一幕。”——梦里的江凛,满身是血,奋不顾身扑倒在江悬面前,将江悬死死护在身下,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阿雪,活下去。”后来江悬总是会想,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随父兄一起,江凛是不是就不用舍命护他,那今日活下来的会不会就是江凛?
过去几年,这样的执念总是缠绕着江悬。
林夙叹了口气:“往事不可追,阿雪。就算我为救你而死,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必为此自责内疚。”他抬手,握了握江悬手掌:“好了,岐川应当也快到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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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玄羽军行动迅捷,红笺上的内容还是在城里流传了开来。当初萧长勖攻城前用的计策,萧承邺如法炮制,只不过这次,用到了江悬身上。
这两个月城门内外皆有重兵把守,来往人员须得经过重重审查才能通行,唯独昨日除夕之夜,各处岗哨稍有松懈,便让细作钻了空子。萧长勖的意思,江悬最好对此不予理会,以免被萧承邺牵着鼻子走。江悬嘴上答应说“我知道了”,却在离开秦王府后,与谢烬一起去了城郊军营。
巳时将过,正是人们拜完年各自回家的时候,城中忽然一阵骚动,不多时,人们纷纷涌上那条唤作“天街”的中央大街,一时间道旁人头攒动,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好奇心驱使,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向天街涌来。
挤到近处才知道,原来是玄羽军全军在城门广场列阵阅兵,向京城百姓祝贺新年。
晌午烈日下,五万大军身着玄甲,清一色的黑色战马和黑铁盾牌,一眼望去如黑云压城,令人振奋而胆寒。许是为了迎接新年,每一匹战马脖颈上的缰绳都换成了红色,与将士们长枪上的红缨交相辉映,肃穆中平添几分亲切。
万军阵前,最高两匹战马上,两名年轻将领一左一右,左边那位是张熟面孔,早在几个月前建昌帝召他回京述职,他便时常在城中出现,后来又率军攻打皇城,不少人都见过他横扫千军的飒爽英姿。右边那位眼生一些,但这段时日时常出现在军营内外,加之前些天谢烬同他上街置办年货,也有不少人见过他。
联想起今早城中流言,谢烬与江悬此时出现在这里,莫非……
只听一声令下,五万大军列阵排开,沿天街齐步向前缓缓行进。若是从今早那张红笺来看,江悬在萧承邺字里行间的模样分明是只美丽娇贵的金丝雀,前些天他与谢烬一同逛街,身着常服,看起来也像是位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而今日他身着战甲,长发高束,周身毫无柔弱之气,反而面色凛然,双目如炬,其轩昂气宇比起谢烬不遑多让。
凡是见过江述行和江凛之人,只一眼便能看出此时此刻的江悬与他的父兄多么相像。不仅是外貌,更是神宇和气度,以及江家人身上独一无二的正气决然和铁骨铮铮。
十里天街,江悬率五万玄羽军从头游行至尾,长街尽头,萧长勖身着正服,率一众朝臣在城楼之上,目视江悬到来。
没有人知道半个时辰前萧长勖还在府中喝茶,江悬先斩后奏,列好阵才派人通知他阅兵,萧长勖临时召集大臣,换身衣裳便上了城楼。
不多时,大军行至眼前。
江悬勒马,抬手示意麾下停步。待全军站齐列阵,他与谢烬翻身下马,走上前,对萧长勖行礼:
“臣江问雪。”
“末将谢岐川。”
“率玄羽军全军恭贺秦王殿下新年安康!”
身后万军齐声,震耳欲聋:“恭贺秦王殿下新年安康!”
在场的人无不心生肃穆。只见城楼之上萧长勖回礼:“本王亦祝各位新年安康,旗开得胜,无往不利!”
“谢秦王殿下!”
“免礼。”
江悬抱拳:“臣有一事,奏请殿下。”
萧长勖道:“请讲。”
“臣请愿率军东讨新安,望殿下恩准!”
此言一出,道旁观看的百姓方才明白今日为何突然列阵阅兵。——萧承邺说江悬温柔小意,江悬便要告诉所有人,他是上阵杀敌的武将,不是金笼中豢养的雀鸟。他与萧承邺之间不仅没有旧情可念,相反,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萧长勖知道江悬会借今日请兵,朗声道:“好!本王现封你为车骑将军,择日起兵攻打新安,京城三万朱雀军由你调遣。”语罢看向谢烬:“谢岐川。”
谢烬抱拳:“末将在!”
“传令玄羽军,此战当前,玄羽军与朱雀军需协力齐心,所有作战部署,你与江问雪共同决策,有扰乱军心者,军法处置!”
“是!”
第63章 62 “混蛋谢岐川。”
朱雀军乃秦王亲兵,萧长勖将自己亲兵交由江悬调遣,其意不言而喻。
清早萧承邺还在信中恳求江悬回心转意,转眼至晌午,江悬便要举兵攻打新安,如此波澜起伏,百姓自然喜闻乐见,这边玄羽军还未返回军营,那边东市说书人已搭起讲台,绘声绘色地说起开年第一出大戏:
“……
江悬何许人也,镇北王江述行之子,开国将领江泓之后,十三岁上阵杀敌,十四岁单枪匹马入敌营取北狄藩王首级,一战成名、声震漠北。如此少年英才,本该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却因生得一副倾国倾城之容貌,最终招致杀身灭门的祸端。
相传建昌帝早在江悬年少时便对他心生觊觎,甫一即位便要求江述行将江悬送入宫中,名为内臣,实为妃嫔。江述行自然不肯,于是建昌帝心生杀意,谋划幽鹿峡之变,不仅使江家家破人亡,四万玄鹰军将士也随之葬送了性命。自此,一代将门陨落,江悬被暗中劫持入宫,囚困整整七年。
……
这二人本该是生死仇敌,然两千多日夜朝夕相处,建昌帝对江悬渐生情愫、愈陷愈深,如今甚至不惜以江山拱手相让,与秦王交换江悬一人。可惜深仇大恨在前,江悬与他注定是不死不休。……
”
说书人从晌午讲到傍晚,听众换了一批又一批,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议论萧承邺与江悬之间的爱恨情仇,穿插着些许陈年往事,譬如江家当年如何盛极一时、江凛与江悬兄弟二人又是如何青出于蓝……有明理者说,萧承邺当年策划幽鹿峡之变,并非全是见色起意,江悬是怀璧其罪不假,但招致祸端的根本不是美貌,而是江家越来越庞大的势力,倘若放任江凛江悬兄弟二人在西北,几年后必定盘踞一方,届时,再想压制他们就更难了。——只不过江悬的美貌太过耀眼夺目,才让人们将注意力都集中于此,忘了他本身就足够萧承邺忌惮。
京城中如此沸反盈天,几百里外的新安自然也听到了消息。当初追随萧承邺来到新安的朝臣,眼下终于乱了阵脚。上一次萧承邺说要拿玉玺换江悬还可托词为计策,这次他全然不顾帝王威仪,以如此深切口吻恳求江悬回心转意,就算是为陷害江悬、扰乱玄羽军军心,也未免太过荒谬。
一众大臣情急之下冒死请求觐见,不知是因为大年初一不宜动怒,还是因为刚给江悬写了信心情好,萧承邺今日竟欣然接见了他们。
御书房中,左丞相第一个站出来,道:“陛下,怀柔之策已是行不通了。不如早日集结兵力,出兵夺回京城。听说秦王今日将朱雀军交由江悬调遣,江悬久病初愈,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另一大臣道:“是啊,朱雀军与玄羽军不同,是秦王亲兵,江悬对之并不熟悉。且恰逢新年,京城守备松懈,不如趁现在发兵,杀他个措手不及!”
众人七嘴八舌,无一不建议萧承邺尽早出兵。待他们说完一轮,萧承邺方才不紧不慢开口,轻笑一声道:“措手不及?众爱卿未免太小瞧了江悬,朕将他养在深宫,你们便也当他是笼中金雀了么?出兵,说得容易。皇城易守难攻,谁来挂帅?左相,你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