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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悬颔首:“我就当这是褒奖了。”
“这副方子,连续服用三十日,配以针灸,可有万木春之效。”张临渊面色沉重,缓缓道,“性命攸关,在下每日亲自来为公子煎药施针,除在下之外,不可让任何人经手公子的药,包括玉婵姑娘,包括谢将军。明白么?”
江悬点头,神情不自觉也变得严肃:“明白。”
“还有一件事在下需提前告知,这个法子之前没人用过,在下也不敢保证最后能有几分生机,最坏的结果是与万木春一样取走公子性命,想必公子……已有准备。”
“是。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
张临渊点头:“好。公子还有何疑虑么?”
“没有,只希望张太医帮我隐瞒岐川。若他问起,便说此乃调养之药。”
“公子放心,在下知道。”
江悬站起身,双手交叠,对张临渊深深一拜:“映雪宫七年,承蒙张太医屡次救我于生死。如今又为我行此有违天理之术,违背祖训医德。我,无以为报。”
张临渊连忙起身,将江悬扶起:“何须如此大礼?公子请起。”
江悬起身,二人相顾无言,张临渊面色复杂,半晌,深深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只求问心无愧。还请公子不要自责愁闷,当心气郁伤身。”
“请太医放心,我会保重。”
张临渊点点头:“我回去备药,明日此时,我来见公子。”
“好。”
张临渊离开没多久,谢烬便从军营回来了。
江悬留话说自己身体不适,想也知道谢烬在军营待不住。果然他一进门便直奔江悬卧房,火急火燎道:“阿雪!你怎么样了?”
江悬正坐在案前回想张临渊说的话,闻声抬头,谢烬已到眼前。
“你还好么?”
谢烬急得甲胄都来不及换,江悬愣了愣神,道:“我没事……刚才张太医来看过,没事的。”
“吓我一跳。”谢烬长舒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是不是这几日太累了?”
“嗯……”
“明日不许跟我去军营了,好好在府里休息一日。”
“……好。”
“真的没事么?”
谢烬依旧不放心,弯下腰来捧起江悬脸,先看了他脸色,又摸摸他额头。被这样摆弄,江悬有些不自在,小声岔开话题道:“你自己回来么,裴一鸣呢?他好像有事与你商议。”
“他在后头。”
“唔。”
江悬心里藏着事,垂下眼帘,一时想不到别的话可说。谢烬看出他兴致不高,坐下来揉揉他后脑勺,温声问:“怎么了?”
江悬摇头:“有些累了。”说完,他犹豫片刻,轻轻靠在谢烬肩上。
谢烬身子一僵,小心翼翼低下头,目光落在江悬的耳朵尖。“阿雪……”
“如果我以后,做了让你伤心难过的事,你会原谅我么?”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问问。”
“只要你不伤害自己,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伤害自己……他现在算是在伤害自己么?
江悬不知道。
他想了想又问:“那如果我,有一件事一直很想做,但要为之付出沉重代价,你会同意我做么?”
谢烬噗嗤一笑:“我不同意你就不做了么?你何时这样听过我的话?”
“我……”江悬无言以对。
谢烬收敛笑意,认真问:“是什么样的代价,我可以替你承受么?”
江悬摇摇头:“你不能。”
“那……”
谢烬还想问什么,江悬怕再说下去自己露馅,打断道:“好了,我只是随口一问,没什么事。”
“真的?你不许骗我。”
“我不骗你。”
“江问雪。”谢烬拿起江悬右手,用力咬了一口,佯装凶狠道,“你敢骗我,我饶不了你。”
谢烬有两颗不太明显的虎牙,只有咧嘴笑时能看出一点,咬在江悬手上,留下两个尖尖的牙印。江悬抬起手,看清自己手上两排牙印,无奈道:“你属狗的么?”
“我属狗,你属肉包子。”谢烬埋在江悬颈窝,嗅了嗅,“你好香,阿雪。”
“……我今日从军营回来,还未更衣沐浴。”
“那也很香。你总是很好闻。”
“是药的气味。”
谢烬摇摇头:“不全是。药是苦的,你不苦。”说完,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他又嗅了嗅江悬,说:“是你的体香,你打小就是这个味道。”
江悬不为所动:“我竟不知道你小时候也这么无赖,喜欢闻别人身上的味道。”
“我才不喜欢闻别人,我只喜欢闻你。你看,倘若今日你是个假的阿雪,我一闻便闻出来了。”
“怎会有假的阿雪?”
“我说的是倘若,万事皆有可能嘛。”
“那倘若我是假的阿雪,你要如何呢?”
“我……”谢烬声音低了下去,半晌,很轻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有阿雪的容貌,有阿雪的声音,有阿雪的记忆……倘若你是假的,说明那个真的你已不在了。其实我以前做梦梦到过这样的场景,你在一个雕栏画栋、宛若天宫的地方,穿一身大红衣裳,微笑着对我招手、喊我的名字,我知道梦中一切都是假的,但那一刻我恨不得永远留在梦里,永远不要回到那个没有你的真实的人世。阿雪,倘若你我有一天只能在梦里相见,那我宁愿就活在梦里。”
肩上忽然有一小片温热的触感,江悬恍然惊觉,那是谢烬的一颗眼泪。
好好说着话,谢烬怎么又掉眼泪了呢……
“阿烬。”江悬不自觉放软了声音,抬手覆在谢烬后脑勺,“我不是假的,我是真的。”
谢烬抱紧江悬,抽了抽鼻子:“我知道。你是真的。”
第52章 51 “那你亲我一下。”
谢烬抱了江悬很久,直到裴一鸣在小院门外等得心焦,终于按捺不住让玉婵帮忙通传。
玉婵到卧房外,悄悄将门推开一条小缝,清清喉咙:“公子?”
江悬听见,拍拍谢烬后背:“玉婵来了。”他回过头,对声音的方向问:“何事?”
“裴副将在门外求见,说有事找将军。将军现在……方便么?”
这次谢烬主动回答:“让他等一等。”
玉婵懂事地应了:“是。”
谢烬看样子很不满裴一鸣的打扰,松开江悬,撇撇嘴道:“我出去看看,很快回来。”
江悬道:“让裴副将进来说话也可。”
“还是算了吧,他嗓门大,吵你清净。”谢烬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衣裳,“那我走了。”
江悬点头:“嗯。”
待谢烬离开,玉婵推门进来,问:“公子,不早了,您先沐浴还是先用晚膳?”
江悬想了想:“先备晚膳罢,连将军的一起备上。”
玉婵了然:“是。”
如江悬所料,谢烬不到两刻钟便回来了,江悬问裴一鸣找他什么事,谢烬面露不快,答:“昨夜有一队人偷袭长汀县军营,像是新安来的。”
江悬抬眼:“如何了?”
“那群人放火惊扰战马,有将士安抚马匹受了点伤,别的倒没什么。还有,前几天营地里进了贼,搅得一夜鸡犬不宁。”谢烬说着,没忍住出言讥讽,“堂堂一国之君,行这些卑鄙手段,不怕人笑话。”
“你说萧承邺么?”江悬淡笑,“他一向不择手段。”
谢烬暗骂了句:“卑鄙小人。”
“听说他前些日子病了。”
“哦,是病了。大约是住不惯新安行宫,水土不服吧。”提起萧承邺,谢烬显然没有多少耐心,语气都轻蔑起来,“自从到了新安,他整日不是琢磨如何陷害你就是变着法地给萧长勖找麻烦,如此煞费苦心,可不就累病了?”
“他仍旧不肯退位么?”
“他?我不信他会愿意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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