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去,是一个五官端正有点黑的男人。
他看起来约莫三十上下,穿一件开衫毛衣,手臂上还挂了件外套。
梁舒有些懵,趁着人还没走到前边儿来,赶紧向冯芸求助:姐,这谁啊?
冯芸:找你的,我哪知道谁。
我去,我不记得了,好尴尬啊。
没事儿,兴许是好奇你料子的事儿。冯芸说,你就哼哼哈哈敷衍几句算了,到时候我就提醒你去吃饭。
梁舒露出感激的神色,冲她是个了眼神,大致意思是还是姐靠谱。
男人走到她跟前,黝黑的眸子里露出些复杂的神色:真的是你。
这语气不像是好奇,像是叙旧。
梁舒更是云里雾里,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啊对对对,好巧。
我原本还以为是同名。男人语气和缓,听不出好坏意。
梁舒尴尬地笑笑,悄悄扯冯芸的袖子,示意她配合。
冯芸:我突然好饿,我先去吃饭了哈。
说完冲梁舒眨眨眼,转眼就到了走廊尽头。打扰了,这场面她挽救不了,还是算了。
梁舒:那个,我也就一起去了。
男人点点头,我也一起。
哈?梁舒脚步生生顿住,这不好吧。
男人似乎早有预料: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打探比赛的事情的。我只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回来参加比赛。
她来是因为她想来。突地一道声音插进来。
梁舒循声望去,魏宇澈逆着光,整个人模糊成一团影子,逐步走近。
他在梁舒身边站定,握住她的指尖:幸亏冯姐告诉我你在这里,不然我还在电梯门口等着呢。怎么吃饭都不着急?
梁舒心领神会,原来冯芸没放弃自己,是去搬救兵了。
她说:嗯,碰到了选手,聊了几句。
快带她走,这种尴尬的社交氛围,她一秒都不想待!
男人稍稍皱眉,看向梁舒:这位是?
魏宇澈语气和缓,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朝男人伸出手:你好,我是魏宇澈。
嗯,我是黄致远。
哦,我知道你。魏宇澈热情地说,第一届竹天下,你跟我们家舒舒在一个组。
梁舒小小地啊了声,她怎么不记得。
青少年组第 15 号是吧?魏宇澈语气熟络,那年比分排第五,优秀奖得主对不对?
黄致远:
梁舒:哦,那没事了。
进决赛的不管有没有名次只要没弃权,通通都是优秀奖。所以她不记得是正常的。
黄致远抽回手,语气硬邦邦的:那是以前的事情了。
当然当然。魏宇澈笑眯眯地,预祝你这次比赛顺利,一年更比一年强。
很诚恳的祝福,诚恳到有种反讽的感觉。
黄致远:谢谢。
魏宇澈转身,搂住梁舒的肩膀,好了,我们回房间吃饭吧。
他特地点了地方菜的外卖,就等着梁舒一起吃呢。
直到回了套房,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下,梁舒才问他怎么认识黄致远的。
废话,你当我给你的资料是谁做的?那都是本少爷一点一点抄写收集的。他邀功道,不说能全方位知道吧,但这个人参加过哪些竹刻比赛,获得过什么奖项名次,我是一清二楚。
梁舒半信半疑:真的吗?
你不信啊?魏宇澈将洗好的筷子递给她,拉开椅子坐下,黄致远,男,三十二岁,曾获第一届竹天下青少年组优秀奖,第十三届竹技艺大赛 B 组第四名,第二十一届百匠大赛竹刻组特别奖,第六届
行行行,别念了,吃饭,吃饭。
她这全天可只有中午这四十分钟能跟他一块儿的,哪能花在这些事情上的。
魏宇澈傲娇地哼了声,资料现成的都不上心。
我看看人作品就得了,看人家比赛奖项做什么?
再说了,谁能在不知道名字的情况下,把履历跟人对应上啊。
魏宇澈手托着脸看她,叹了口气:你说今天要是没我,你可怎么办?
不怎么办啊,顶多尴尬一点。梁舒一如既往地诚实。
魏宇澈嘴角抽搐:你就不能夸我两句突出一下我的作用吗?
从她嘴里扒拉一句人话怎么就这么难!
唔,那我谢谢你救命之恩?
魏宇澈满意地嗯了声,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梁舒:行了,吃饭吧。
没了?魏宇澈错愕道。
不然呢?梁舒同样错愕。
魏宇澈:你好歹再说点什么,让我感受到你实质性的谢谢吧。
比如?
结草衔环、做牛做马、以身相许、喜结连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
梁舒:可以了,再多就烦了。
好的。
*
下午梁舒继续跟那块不开窍的料子做斗争。
她一边用砂纸打磨,一边不停地观察坯体形状。
最后她并没有锯掉上面多余的竹筒,而是准备借着形状做成个储茶盒。
底下的竹根做成槎形,以船帆为主要元素,选吕雉、平昭阳公主、武则天、李清照四位预先已经画过的人物图,分别对应珠帘、长枪、玉玺、毛笔四类元素,收尾相扣。
上面的竹筒则打磨光滑,选取现代小女孩儿形象,与底下竹根雕的女性形象呼应。
林林总总五个人物,她在完成竹根竹筒两个部分的同时,还必须要保证二者构连,不能分离。
这点子,光是想想就足够叫人头皮发麻了。
但梁舒主意已定,当天便马不停蹄行动起来。
赛程进行到两周时,一直站桩式监考的杨知理终于开始巡逻了。
这位比赛的最大金主非常奇怪。
一开始大家以为他只是走走形式参与一下,谁知道他竟真变成了主考,每天来得比选手早,回得比选手晚。如一的西装领带,跟游戏里的固定 NPC 似的。
梁舒好几次午睡起来,迷迷糊糊地到门口集合,看到跟前一天打扮完全没区别的杨知理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卡 bug 了。
习惯了环境之后,梁舒的速度也提了上来。
先前那块崎岖的料子,已经有了形状,两部分的粗刻都已经完成。
竹筒部分差不多已经完成,最难的竹根部分她下刀时更多了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