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在她看来,自己就不能有好心。
梁舒继续说:你只是甲方,不是我老板。
魏宇澈不死心:我建议一下都不行吗?
梁舒微笑:不行呢。除非
除非什么?
梁舒直打三寸:你跟我说清楚,你们俩之间到底什么过节,让我衡量一下。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高啸寒明面上是冲自己来的,实际是要在跟魏宇澈设坛斗法,白白拿她去做了借口而已。
魏宇澈点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对,钱不赚白不赚。
他越是这样说,梁舒就越是好奇。
不说算了。她夹一筷子菜。
时间长短而已,反正总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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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太阳正好,梁舒将库房里那批竹子挪到了院子里。
每一根竹子成为原料之前,都必须经过层层程序。切割剖形,浸煮杀青。
梁舒在院子中央支起煮锅,放半锅水,将炉子烧得通红。
新助理魏宇澈在一边,将切割机摆好。
梁舒:看到上面画的线了吗?把线跟割片对准。
然后呢?
梁舒按下开关,立起来的刀片很快往下,沿着对准的方向下去,很快分出一块掉到底下垫子上。
她拿起竹筒码在旁边空桌上:然后等水开了,把这些都扔到锅里。
这个过程有机械辅助并不算难,交给魏宇澈也完全没问题。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这些材料并不都是要处理成一致的大小。梁舒这两天按照需要已经标记了不少,剩下一些情况特殊的,还是更适合用简单方法。
魏宇澈正纳闷梁舒去哪里的时候,她拎着锯子和弯刀出来了。
两样都有点年纪了,把手处缠绕的布条已经褪色,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但薄薄的刀刃却还泛着森光。
魏宇澈觉得这玩意儿要是手起刀落,肯定是一刀一个。
看我干嘛?干活儿啊。她说,这要是一节没对准,后面儿的可就都对不上了啊。
她将袖子挽起,捡起旁边孤零的料子踩在长条凳子上,柴刀弯钩处对准筒口,转动手腕用力,登时便出现条裂痕来,之后便是钢锯登场。
蒸、煮、晒后再搁置仓库自然凉干,之后再根据需要将竹子分割成竹片。若不是梁晟的囤货的习惯保留得好,梁舒这会儿指不定要耽搁多长时间才能正式上手。
从烈日当空到日暮西沉,最后一批料子扔到沸锅里,预告着此阶段即将通关。
院子里形状各异的竹子大小排开,挤挤攘攘,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一贯淘气的小梨花也极有眼色地不敢再撒野,乖乖地在走廊里趴着。
魏宇澈扶着自己的腰,跌坐在垫子上抬了抬脖子。
梁舒站在齐腰高的锅前,拿一把火钳搅动着竹片。夕阳从门外照进来,宽松的衣服被照出虚影,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
魏宇澈在那个瞬间突然就明白了国画里工笔白描讲究的精谨细腻,神韵生动是什么意思。
他匆匆将视线移开,盯着炉火一丝不苟,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还要再晒几天。梁舒声音里透着疲惫。
魏宇澈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铁钳说:我来吧,你去看火。
梁舒本就累极,也不推脱,顺理成章地盘腿坐倒,将旁边刨出的木皮子,塞到炉火里。
这么多料子够用不少时候了吧?
梁舒点点头又摇摇头,要看我状态吧。
她决定重新拿刀那会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一睁眼,除了刻刀就是刻刀,好容易找来的一墙存货也不过只活了两个月。
竹刻就是这样,状态好能进入状态,一天进度飞快,若是心不能静,一切白扯。
很多匠人为了保持状态会选择隐居,与自然为伴,这不仅是为了远离喧嚣,更是想放慢生活节奏寻求自己内心的状态。
梁舒有意训练过一段时间。
国外没有竹刻,她就自己做了一套刀具,之后带着工具箱出入各种派对,Social 结束就往舞池边缘一坐,点一盏台灯,开始精琢,效率虽不及一人静思,但也能做到保持水准。
我很好奇,竹片才那么大,你要怎么弄成屏风那样的一大块儿呢?魏宇澈问道。
梁舒说:那我就给你普及一下知识。竹刻屏风常见的有两种,一个是镶嵌式,也叫作插屏,尺寸不大,以老红木做主体,镶嵌竹刻屏芯。另外的是拼接式,足以落地的,尺寸也大,用竹料连接而成。这两种都叫做翻簧,简单来说,就是把竹筒,去节去青,刨去青皮和竹肉,直到留二毫米厚的竹簧,再把圆筒簧破开一个口,煮、晒、压平、胶合或镶嵌在木胎啊,竹片啊之类的原芯上,然后呢打磨磨光,再行雕刻。至于技法就更多了,看每个竹人的手艺选择,最常见的是阴纹浅线刻与薄浮雕。
她说了一大通,从翻簧开始,魏宇澈一个字都没听懂。他问:所以我们家的那个是什么款式呢?
梁舒说:还没想好,我得斟酌斟酌。
虽然价格不是她跟魏爷爷商定的,但钱确实进了自己腰包。不管于情于理,她都会想办法,让这钱物超所值的。
魏宇澈将竹子夹出来,放在厚厚的毛巾上,行了,灭炉子吧。
梁舒将灶口封上,拿一柄长瓢,舀了一半热水到桶里,跟魏宇澈一起将锅搬到了后天井。
热气蒸腾着,将她的脸也熏得红红的。
魏宇澈说:梁舒,要是没我的话,你说你可怎么办呢?
他本意是要讨句夸奖的,但梁舒不给面子。
她说:没你,我就多舀两桶水,这锅不就搬动了?
重点在锅吗?重点是里面的水烫啊。
真笨。
魏宇澈没显摆上不说,在梁舒这里的智商值又降下了一点点。
梁舒将锅丢给了魏宇澈收拾,自己去前面看炉子。
炉火没完全灭,不大不小地烧着,梁舒搬起一边的炉盖,将上头盖住,有将凳子倒过来压上,勉强算是大功告成。
魏宇澈边走边问,今晚吃什么啊?
梁舒想了想:烤肉吧。
姑奶奶,这个点,我上哪儿给你弄烤肉去?魏宇澈说。
菜市场汪叔那儿,我跟他说好了,五花跟瘦肉各给我留一斤。
魏宇澈疑惑:你什么时候说好的?
马上。你去了,就是说好了。
魏宇澈:
梁舒:这么多竹子都弄完了,我吃点好的还不行了?
那锅呢?
梁将锅上凳子拎起来,说:喏,没封死呢,扔根火柴,火绝对蹭一下就起来了。
魏宇澈拿她没办法,行行行,那我去拿点零钱。
条桌抽屉里就有。羊肉跟牛肉也买一点,牛眼肉最好,没有的话牛胸口也行,问汪叔要点牛油。羊肉要肋排那儿的,要是阿姨在家的话,你让她直接帮你切了吧,她知道我爱吃什么薄厚的。顺便再买点金针菇
魏宇澈打断她:你别太过分,我是甲方不是厨子。
啊,我知道了。梁舒点了点头,露出些歉意的表情。
魏宇澈见了,又忍不住反思起来,是不是自己刚才语气太不好了。
没一会儿,梁舒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你能不能买点干碟,要有芝麻和花生碎的那种。
魏宇澈实在是没忍住,冒着被她嘲笑丑的风险,翻了个白眼,谁伺候你啊。
说着拿了钱,走到她旁边,又顿住脚,没好气地问:还有什么要吃的,快点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