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绿竹直入云霄,直径粗略估计也有十三四公分。
面朝他们这边儿的伙计候在一边,抱着衣服,见到他们来如蒙大赦,立马迎上来,大声地说:老板。
什么情况啊小胡?洪老板捂着耳朵抵挡噪音,扯嗓子问。
小胡说:这人突然找我要东西砍竹子,说是您让的。我哪里敢乱给啊,刚准备给您电话,他就说自己不会抵赖的。说着将手心摊开,那里还放着张身份证,把证件放给我这儿抵着,又拉我过来亲自看他。
梁舒赶紧伸手将他的身份证拿着揣兜里。
洪老板:哎哟,那你怎么不拦着他呢?
小胡哭丧个脸:我拦不住啊,他把衣服一脱就开始了,那刀挥得太猛了,我怕误伤。
魏宇澈背对着他们,弯腰挥着柴刀,没有技巧更谈不上什么手法,保不齐一个不留意就带到身边的人。
笃笃笃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就像个永动机。
洪老板问:小梁师傅,这是?
嗯,年轻人,压力大一点,可以理解的。
洪老板敷衍地笑了笑,脸上写了两个字不信。
梁舒清了清喉咙:魏宇澈!
声音淹没在刀声里,她连叫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干脆抬脚往里走。
哎别,危险。洪师傅在后面说。
梁舒也不傻,绕了个大圈到了魏宇澈前面。
魏宇澈光着膀子,宽肩窄腰,肌肉紧实,原本麦色的肌肤在幽深丛林深处显得有些白。汗顺着那流畅的线条往下,跌到裤腰。他高高扬起手中的柴刀,极具力量的背肌显现出轮廓。刀刃落下在竹面发出闷声,竹干枝叶随之颤动。
梁舒还没说话,魏宇澈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抬起头来,正对上她视线。
咦,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说着他直起身,回头看见身后不远处的洪老板和小伙计。
梁舒走到他跟前,天不凉快,他砍了好一会儿,身上湿淋淋的,整个人都往外蒸着热气儿,脸也热得通红。
怎么回事?魏宇澈抹了把脸上的汗,压低声音道,不是说好给我争取时间的吗?
梁舒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你快去周旋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了。魏宇澈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语气太重,又找补说,放心吧,有我在,这料子肯定让你用上。
梁舒本意是要捉弄他的,但是看他这样又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魏宇澈:快走啊,别等会儿带到你。
梁舒摇头:我来吧。
你开什么玩笑?魏宇澈轻笑。
洪老板也在后头吊着嗓子道:小梁师傅,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梁舒已经夺过了魏宇澈手里的柴刀。
梁舒转向另外一个方向,对洪老板的劝告充耳不闻,甩了甩手腕,顺便教学:看好了。
喂,很危险的!魏宇澈连忙上前阻止。
只是人还没到跟前,梁舒已经手起刀落,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靠近泥土的竹面上。
魏宇澈看得呆了。
梁舒是个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弱柳扶风类型的。但那笨重的柴刀却被她舞得虎虎生风,就跟,就跟李逵似的。
魏宇澈从自己浅薄的比喻里回过神来,依旧尝试着让她放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来我来。
真刀实刃的,这要是伤到自己那可怎么得了。
闭嘴。梁舒喝住他。绕着砍了一圈,随后直起身,双手掐住竹竿,往四边转了转。
感受到力度差不多了,她将刀子一丢,找准角度用力,但听得咔哒一声脆响,那竹子就这样晃晃悠悠离开了根。
魏宇澈赶紧上去帮忙扶住,两人合力将竹子放倒。
梁舒看着他,眼神里有股骄傲的劲儿:怎么样少爷,学到了吗?
斧子很沉,她用力几下就冒出了汗,白皙的脸颊爬上红,眼睛里的光晃得他心跳加速不敢再看。
学到了学到了。他说着,将旁边地上的斧头捡起来,但是下次,这种表现的时刻还是留给我吧。
这是真的很危险啊。
刚才躲到远处的洪老板跟伙计眼见着这边事儿结束了,才又一道走过来。
梁舒对他们说:麻烦您把这根也给我算上。
没事儿没事儿。洪老板摆了摆手,这根长得不好,本来就是不留的。
魏宇澈擦汗的动作停下,瞪大了眼:什么意思?我白砍了?
料子泡汤了?那梁舒可怎么办?
他神色一正,视线再度在林子里梭巡着。
不行,他今天怎么说都要找根能用的出来。
梁舒从伙计怀里拽出衣服扔给他,阻止说:你还是先穿件衣服吧。
第20章 哄小孩儿还得给好处呢
所以说,你已经谈好料子了?魏宇澈弯着腰,抬头眼神有些懵。
水流冲掉他手上的尘土,虎口被刀柄磨得红红的,火辣辣地疼。
梁舒低头看着水龙头,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正巧洪老板这时递了个本子过来。小梁师傅,你给我留个地址,我叫小胡下午给你送过去。
魏宇澈还处于刚才的震惊里:这什么意思啊到底?
不是让他扔下脸做流氓,选个好竹子,先把生米煮成熟饭,为还价做基础的吗?
梁舒将笔递还给洪老板,客气地说:麻烦您了。
哪里的话,小梁师傅懂行又爽快,以后要料子还来我这儿啊。
魏宇澈看看洪老板又看看梁舒,嘴角抿得紧紧的。
他已经意识到问题了流氓白当了,梁舒耍了他。
魏宇澈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大门,没有生气也没有呛声。
但梁舒清楚,这是最坏的一种情况。
她叫住洪老板又说了两句,之后才接过小胡递来的头盔和包。
魏宇澈没走远,就靠着梁舒的摩托,抱个手,盯着空气里的浮尘看。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这里离上林这么远,又偏僻,他赌气一走了之,还不得走到天黑啊。
哎,少爷。
熟悉的声音传来,魏宇澈不为所动。
他铁了心,一定要让梁舒明白自己的态度。
梁舒站到他跟前,把他觊觎已久的黑蓝头盔递给他,喏。
他轻轻看了一眼,扭过头去,并不说话。
梁舒哄他:今天我戴佩奇好吧?
魏宇澈知道这对于梁舒来说,就是求和示弱的一种方式了。两人以前的无数次争端,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落下帷幕的。
但他现在却并不甘心了。
魏宇澈抬头,半晌也没见她有别的动作,甚至举着头盔的手都不带抖一下的。
又过了一会儿,他败下阵来,接过头盔,不满地嘟囔说:说句对不起能要你命吗?
这真是他见过最没诚意的道歉了。
对不起。
魏宇澈戴头盔的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梁舒按下头盔上的透明罩,声音闷闷的,不愿意再说第二遍:你已经听见了。
事实上,话刚出口,梁舒就后悔了。
道什么歉啊,把魏宇澈气走不才正和自己心意吗?
现在再看他稍翘的嘴角,她只觉得非常碍眼。
事情揭过,魏宇澈心情大好,他摸了摸磋磨许久的手:就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