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花抬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往前挪了两步。
魏宇澈胸膛遭重压,嘟囔道:梁舒给你吃什么了,怎么给你养的这么重。
小梨花张嘴哈他,露出尖尖的牙。
魏宇澈乐了,枕着胳膊说:哟,这句听懂啦?
但很快他就乐不出来了。
软糯的山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袭来,左右开弓。
本能驱使着魏宇澈快速做出反应偏头应对。
两秒后,小梨花收回武器,踩他锁骨一跃离开,之后迅速爬上窗户,从缝里溜上屋檐,奏响一阵乒乓叮啷。
五分钟后,魏宇澈急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冲到了梁舒的院子里。
刚才威武雄壮的小梨花,现在正乖巧地趴在梁舒的工作桌边。
梁舒将竹筒固定在桌前,沿着画好的轮廓线打坯。
大平刀角度刁钻地在那狭小的竹筒上行走,刮过肌理,露出里面黄红色纤维。
魏宇澈不敢打扰,他虽然不做这个,但从小在环境里耳濡目染,更知道梁舒的习惯。
竹刻讲究心境,比起可以熟能生巧的技艺,可以快速进入状态才更考验性格。
而梁舒两者皆有,就好像她生下来就该是做这一行当的。
在她捧回奖杯同时再不碰竹刻之后,魏庆弘还常常感叹:老梁家那个外孙,不干竹刻都可惜了。
有天赋又努力,魏宇澈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促使她头也不回的放弃并离开。
现在看到她重新捡起刻刀。一直以来悬而未决的那块儿,终于在这么多年后得以重新填上。
他只觉得放心。
小梨花换了个边晒太阳,看到惨遭自己毒爪的受害者,不仅毫不心虚,还懒洋洋地喵了声。
嘘。魏宇澈对小猫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梁舒笑了声,放下刀,你进门这动静,昏迷都要被吵醒了,还怕她打搅到我?
魏宇澈挠了挠头,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变得更加奇怪。
你这是什么打扮?梁舒抽出一边的湿巾擦了擦手,这可都要到中午了,现在来我这儿讨早饭吃可什么都没有。
魏宇澈走近,扯开领子,指着案发现场说:你自己看看。
左边脸颊一截红痕,右边脖子还有三道横着的一直蔓延到喉结凸起,锁骨处的爪印伤口更深,不仅皮窜到了底下,还在往外冒着血。
这是怎么了?梁舒一脸惊讶。
你问你女儿。
梁舒立刻反应过来,偏头去看:小梨花!
然而凶手早就嗅到了不对,已经光速溜走,逃亡途中还绊倒花盆一个。
她来不及追责,看了两眼他的伤口,起身往厅堂走:你等等,我去拿东西给你处理一下。
魏宇澈松开衣领,抱着手凑到桌边去看竹筒。
她做的是个笔筒,坯子打了一半,墨水钢笔绘的图样还剩一半没推。
但见峻岭奇松,凛若冰霜,松下僧人面容平和宁静,手上一把木鱼,犍稚似下又上。
魏宇澈在美术上是一块榆木,既看不懂画中意境,也不明白徽州新安画派所推崇的师法自然究竟是什么。但这不妨碍他从这密密丛丛的瘦削线条里,评估出这东西多难做。
多年不见,梁舒做的越来越繁复了,而从那利落的刀痕来看,她的功力并没有因为搁置的几年而倒退,甚至还愈发精细。
果然是天生做这个的。
他正思索着,梁舒已经拎着药箱子出来了。
愣着干什么?她将他按在椅子上,接着弯腰托住他的下巴,让我看看。
下巴温热的触感一点点升温,他们距离有些近,近到魏宇澈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子,手扶在椅子把手上不停摩挲着上头的雕花。
太阳将空气里的浮尘都照得发亮,穿过木栏杆落下光影,其中一束,刚好从梁舒眼前穿过,在她垂着的睫毛上轻轻颤动。
梁舒忙着查看伤口,吐气都洒在了他皮肤上:你怎么也不躲一躲?
魏宇澈不说话默认。他觉得坦白自己躲了但没躲过的话,明显比忘了躲要更丢脸一点。
梁舒先倒了凉水兑了点盐,将几处伤口都冲了冲。接着又从药箱里找出一大瓶碘伏,拧开倒出一点放瓶盖上,取棉签沾湿。
我自己魏宇澈伸手要去接。
梁舒抬手躲开,打断他说:怎么,你眼睛能抠出来挂着看啊?
魏宇澈: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我好好说话,你好好配合了吗?梁舒将他的头往旁边用力一撇,力道大得像是给了他一巴掌,磨磨唧唧的。
魏宇澈说:你轻点行不行?
别乱动。
她说着,手掌又贴过来,虎口钳住他的下巴,温温热热的。
棉签轻轻贴着脸颊伤口,又湿又凉,却没有想象中的疼。
梁舒动作轻柔,一边擦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没读出什么异样,也算是放下心来。
他来得匆忙,胡子都没来得及刮,下巴冒着青短的茬儿,棉签轻轻拂过就被勾出几根白絮。
梁舒要去捻,刚碰到手就被捉住。
魏宇澈神色不大自然:你做什么?
梁舒不说话,伸出指头来回搓着他刺刺的胡茬儿。
之后给他展示了一下指尖黏下的棉絮,有些嫌弃:你这胡子就不能剃剃吗?
魏宇澈抿着唇,崩出下巴的痕给她看:你觉得我现在能拿刮胡刀蹭来蹭去吗?
对不起,我替小梨花跟你道歉。
女不教,母之过。
梁舒从没有要赖账的意思,接着又叮嘱他:你下次关好门窗。
小梨花闲不住,偏偏胆子又小,出去见人是万万不敢的,正好借着矮墙在两边院子撒野,倒是很勇。
之前魏宇澈没回来,隔壁没人,梁舒就不知道逮了她多少次,只是问题不大,也就没怎么批评教育。结果今天这下,可算是捅了篓子了。
梁舒一边给他擦伤口,一边深刻反思自己的教育问题。心里决定扣掉小梨花两天的鸡胸肉,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锁骨的伤最深,尤其扒拉下来的死皮半挂着蹭不下来。
镊子太硬,梁舒用酒精洗了手,摸上他的锁骨,配合着行动。
魏宇澈觉得她这手法有点像《武林外传》里那个算命师傅整的摸骨。
柔软的指腹贴在伤口边,酒精的火辣都被这温度冲散了,只剩下微微的麻。
他扯着领子,大气都不敢出,视线不自觉黏在她认真的神情上,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莫名觉得渴。
这动作落到梁舒眼里,她抬头,难得安慰说:没事儿啊,别怕。
魏宇澈一顿,脸上升起热,不自然地别过脸,耳朵微红,说:怕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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