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有不到一分钟的停顿。接着,电话对面传出了非常轻浅的一声叹息,然后楚佑听到:您等我一下,马上就来。
五分钟之后,楚佑见到了一身睡衣的赵辉。
赵辉显然是匆匆起来,衣角上压了一夜的褶皱还没来的扯平,平日里规矩的发丝也有一点凌乱,好在精神依旧矍铄。
老人家非常会意的没有惊动任何下人,自己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的从二楼卧室蹭到大门口,亲自把楚佑迎了进来。
楚佑高出赵辉半个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刚好看到老人鬓间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白发。他不免有些动容,双手搀着赵辉,一路往书房走:您老,这腰间盘还不见好?
不是客套,是发自内心的关切,赵辉听的出来,他呵呵笑着,拍拍楚佑扶着自己小臂的手,安抚道:上了年纪,这些个老毛病哪儿能那么轻易就好了。
接着,话锋陡然一转:不过少爷放心,只要您需要,我这把老骨头,还是能帮您撑住眼下楚家这片天的。
如此霸道的邀请他来依赖!
楚佑用力闭了闭眼睛,这种感觉,确实久违了:辉叔
赵辉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顺势推开书房的门,在就近靠椅上,撑着扶手慢慢坐下,并示意楚佑自便:少爷您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吧?让我猜猜,和唐特助有关系吧?
楚佑犹豫了一下,决定不绕弯子:辉叔,你早就怀疑唐棣的身份了。但却没有阻止我们进一步交往,为什么?
赵辉顾左右而言他:有什么关系呢?不是少爷自己认定的人?我如何阻止的了,不如
不对!
楚佑的眸色沉了一下:别说是因为您作为长辈,舍不得我伤心,愿意成全我的爱情,这样哄小孩子的话。赵然或许会相信,您骗我是不是欠了点儿火候?
赵辉的那点儿心思就这样被看穿了,他也不脑,戳着拐杖哈哈一笑,没有否认:你小子一直这么聪明不累吗?
楚佑无奈的在心里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继续道:您没有一力阻止。我想是因为,您认定了唐棣的身份一定是非常显贵吧?您觉得他在外面甚至可能已经超越了我如今的社会地位吧?
楚佑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正确,简直鞭辟入里:正是了!如果是一般的凡夫俗子怎么入得了您辉叔的眼?怎么值得您老人家大动干戈的跑到刑堂上去跟楚非闹上一翻?你原本是想借机逼问出他的身份吧?可惜,您没想到我竟然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了,还不由分说的要把人带走打坏了您精心筹谋的算盘吧?实在对不住啊!
赵辉舔着一张老脸,见缝插针的批评道:可不是,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这一点赵然就比你强!
楚佑愕然?
赵辉自豪道:据我所知,我们小然到现在,都还没碰那个什么叫秦江一下呢!
楚佑憋了一口气,不能笑,艰难道:辉叔,他这不叫沉得住气,他这叫怂的一匹!生物学的角度讲,那上面和下面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从最开始诉求就不一样,怎能搁一块比?
赵辉偏头看了楚佑一眼,那神色分明是:放你娘的屁,我儿子能是下面的?。
还是说唐棣吧!,楚佑觉得十分没有必要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争执下去了,正色道:所以,您认为只要他愿意,他背后的势力和他所拥有的强大的力量,无是论对我,还对是楚家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财富。能轻而易举的纳入麾下,何乐而不为呢?。
赵辉面上一晒,坦然承认:少爷既然都看出来了,所以,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楚佑:不,我只是来问问辉叔,他到底是什么人。
赵辉双手一摊: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没有任何证据,所有的猜测都是基于经验。
楚佑突然有些沮丧的抬起双手,抱上了自己的头,口气中是难得的举棋不定:那您说,唐棣和大唐集团是什么关系?那个传闻中的顾先生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楚佑话说到这儿骤然停了,他猛的抬起抬头,看向赵辉,丝毫不出意外,对方凝重的脸色与他自己一模一样,老少两个绝顶聪明的人,目光甫一相撞
赵辉无声的点了点头。
卧槽!!!!,楚佑忍不住骂了一句。
偌大的书房里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宁静,他俩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落地时钟滴答滴答转动的声音。
半响。
楚佑深吸一口,开口打破近乎焦灼的时间:
辉叔,您看最近有没那个哪个上不了台面的势力蠢蠢欲动,想要我的命的?
赵辉一愣,随即无所谓道:那不是天天都有!
。。。。。。。。
楚佑哭笑不得:感情,我的命这么值钱
赵辉一本正经:楚家家主的命什么时候不值钱过?不过,好在这么多年还没人侥幸得逞过呢。
楚佑讪讪道:可不是吗,他们得逞一次,您以后就只能去革命公墓见我了!
赵辉批评道:小孩子,别这么口无遮拦
楚佑感激涕零:就知道您舍不得!
赵辉一摆手:那倒不是!毕竟您还没入党,革命公墓应该不会收,咱们山上,风水
楚佑努力跟上赵辉的脑回路,由衷叹道:后妈就是心狠啊
赵辉其实不太会插科打诨,不过是想逗楚佑一笑,见他心情好转许多,遂,转回正题:所以,少爷的意思是要加强安保?
楚佑抬眼,眸色沉沉的看着不甚天色还不甚明朗的窗外:辉叔,帮我做个局吧瞒着点赵然
嗯?赵辉抬了抬已经略有些下垂的眼皮,眸子内闪过锐利的精光。
楚佑起身,凑到赵辉身边,俯身低语。
赵辉先是不住地摇头,最终,像被说服了似的,手掌用全力握紧扶手,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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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佑离开赵家的时候,赵然还没有起床,也没有惊动任何人,仿佛从不曾走过这一遭。
回到主宅,自己的卧房,楚佑轻手轻脚的脱下衣服,带上房门,看向床上,目光情不自禁的目光柔软。
唐棣正赤|裸着脊背,紧抱着他用过的枕头,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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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人看来,对于唐特助身份怀疑的这件事儿,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那日之后,楚佑依旧对唐棣关怀备至,事无巨细。家里家外的一切事物也依旧没有半点儿藏着掖着,众兄弟还是对他毕恭毕敬。
看上去好像确实是躲过了一劫。
但唐棣却清楚的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看上去而已。他把自己绷的极紧,精神丝毫不敢有半点儿放松,经年的商场颠沛,尔虞我诈,让谨小慎微早已刻进唐棣的骨髓里。他坚信,对于楚佑而言,这种程度的试探仅仅是个开端而已,日后必定有更大危机的等着他。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