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是天境修为,青天门举宗之力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他却要和一个二境修士切磋剑法,除了图谋不轨之外别无可能。
昨夜林熙与江昀划清界限之后,江昀便一夜未归,他躺在床上彻夜难眠,满脑子都是当时床榻之上欢愉之景。若非江昀刻意引诱,非要与他同床而眠,事情本不至于如此。
可事情既已发生,追悔莫及,只能设法约束己身,避免重蹈覆辙。
方才人群之中,江昀又想来拉他的手,被他怒视一眼终于收敛。林熙自己尚且心肠冷硬,百般郁结,却见师父转而勾搭起别人来。
心中不由暗骂:老而无德是为贼!
船只行经大河中央,有一结界。若修为底下者身处其中,容易心智迷失,轻则记忆受损,重则痴傻难医。故而寒暄过后,几人不再多言,各自打坐运气,以抵抗阵法威能。
当然,江昀境界过高,此等阵法对他而言如同摆设。
众人打坐之时,他便望向船舱之外。船夫盘膝而坐,与风浪中安稳如山,周身金光铜罩如云中日晕,这是太林门的金盏衣。
这船夫也是要去往临岁城的,见他衣着简朴,应该是生长于岸边的渔民,闲时便来西情河摆渡。现今节气,河中多是小鱼,若捕大鱼,才用得着他这身本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临岁国便是这么个高手遍地的所在。
如今想想,还真是怀念啊。他曾买下夕照仙尊昔日故居,在那儿等了百来年,盼他一日回归人界,能够引条明路。
那院落甚至还未建成,这般错落之感,使人无所适从。好在这回林熙就在身边,旁观他修炼之路,或许能有所顿悟。
在他游神之际,船夫深感困惑:“此处惊险,仙长为何不惧?”
江昀将一道避水生印符甩至他身上,船夫的金盏衣应声而碎,取而代之的是体内多出来的禁制。咒诀印刻其上,有护体免灾之功效。
船夫身在江湖多年,对口传心授之事早有听闻,却不料如此好运,被人随手加以神通,一时喜上心头,连忙合手作辑:“多谢仙长!”
“船行沧浪,多加小心。”江昀轻声道。远望河面波涛激荡,千百年来这西情河食人无数,依此为生的人们,该有点保命的倚仗。
千年后的临岁国,此事已由夕照践行。他不过仿效其后而已。
船只靠岸,客人远去。
老妪拄拐走在最右侧,陈家兄妹商议租借灵马之事,你一言我一语,紧随其后的师徒二人却格外沉默。
林熙早就发觉,江昀总是容易心不在焉,他看向前路的眼光,像是在望向归途。从前究竟有何事令他如此消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父,我们为何去临岁国?”林熙开口问道。
据他所知,临岁国地处青州西境,为妖魔盘踞之地所环伺,故而极为封闭,几乎不允许外人进入。
这片土地以国境划分,大小仙门皆听命于皇权。在朝廷统领之下,所有百姓自小修炼,十岁便要步入第一境,否则流放边境。“高手遍地走,修士多如狗”说的就是这里。
近乎与世隔绝之地,独立于九州各门派,实力却一骑绝尘,地位无法不特殊。关于临岁国的情报,外人基本无从得知。
江昀神情微顿,转头看了林熙一眼,似在思索如何措辞。
“看你们的装束不像临岁人。”陈安询热心关切道,“你们有通行符文吗?如果没有,得交大量灵石购买次级通牒,小心被无良商家坑钱啊。”
“无妨,我自有办法解决。”江昀轻笑着回应,又简单补了一句,“我曾去过临岁国,有相熟之人照拂,应当可靠。”
他转身面向林熙,语调亲昵:“徒儿可知我是何时去过的?”
“不知。”林熙快速说道。他暗自握紧双拳,才没后退半步躲开。若是一再退让,便是落了下乘,他只绷着一张冷脸,心跳不停加速。
待江昀笑着退远了,他才松一口气。
“不知便算了,有些事你长大了自会明白。”江昀一副师长口吻,负手而前,悠然自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戏耍成功之后的得意洋洋。林熙心中恼恨,咬紧牙关却不敢开口反驳。方才那扑在脸侧的气流令他心痒无比。江昀这厮!真是过分!
走至山脚下一处村庄,一行人在骑兽行租了两辆腾云车,虽说无法正常飞行空中,没法发挥腾云兽的最大作用,但毕竟速度够快,只消两日便能到临岁国边境。
师徒二人同乘一车,下令腾云兽紧随同伴即可,无需时刻费心驱策。江昀靠在软轿里闭目养神,松垮束着的长发渐渐散落,山路颠簸不平,他的身影在林熙眼中轻晃,格外扰人心绪。
林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这才减缓得以晕眩之感。
“夕照?”江昀醒来,半阖着眼看了林熙一会儿,眯眸笑道,“徒儿可是坐不惯马车?周遭路况我心中有数,你且安心歇息。”
他抚上林熙搭在肩上的手,轻勾指尖:“靠着师父睡吧,我给你当枕头,比那木架子软多了。”
林熙倏然收手,如同被毒蛇蜇住,面色铁青道:“休要胡言乱语,我与你只是师徒,不宜逾矩!你为人师表,理应反省自身克制己欲。”
说道这儿,他脚尖抵住狭窄车身,用力踢了一脚,马车剧震,痛觉带来的清醒令他恢复冷静,既而出言威胁道:“我虽不敌,但亦可与你决一死战,莫要欺人太甚!”
江昀不知听没听进去,只低声道:“也罢。”
随后叹息一声,懒怠闭眼,继续睡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青天门每三年会举行一次入门大选。
作为青天门辖下最大的国度,忘忧国每年都将遴选数万名弟子进入忘忧学院修习,成功毕业者才可参与青天入门考核。
升仙之路何其艰难,难于上青天。忘忧人皆言“若入青天门,便是半个仙”。修士凌驾于凡人之上,被视作天道般至高无上的存在,年年征收赋税以供奉,制度于百姓而言分外严苛。
林熙很小的时候就听娘亲关起门来抱怨:今年粟米又不值钱了。采得的百益草、墨如草被人家短秤,要去佃农行领几个差事消税钱,否则便要被官兵查办。朝廷的人都是仙门走狗。
大部分人都不敢这么骂。对仙门的崇敬刻在他们骨子里,那是身具天赋、道法长存的人上人,是居于云上的仙人。他们这些卑贱之人,只得甘愿服侍,以求门派护佑,免除妖魔侵害,抵御祸世天灾。
他们对仙门是感激的,而娘亲却不然。
林熙家住村北歇雀山脚下,所住木屋是父亲生前所修,高大结实,雨打风吹从未损坏。堂屋内摆着父亲的灵位,木架上那柄桃木长剑是祖传之物,剑身已钝无法再用,便也成了诸多遗物的一种。
这屋子、这书本、这桌椅,甚或他们母子二人,都是父亲的遗物。
父亲去世多年,却依然活在娘亲口中,似乎从未离开。她总说那个重复无数次的故事。
夕照幼时最是贪吃,总缠着爹爹要糖吃。父亲拗不过他,便挑着担子上街去买,待篮中药草兜售一空,他也就拿着吃食回来了。
可那日天色如墨,大雨就要落下来了,却不见父亲的身影。娘亲让他在家锁好门,独自到镇上去寻人,领回来的却是一具尸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那孙家修士当街与人大打出手,一道剑气旁落,正中父亲胸口,令他当即殒命,两半身体甚至难以拼回原样。
孙家修士是忘忧学院的学生,当时已有三境修为,凡人难以与其抗衡,他年纪仅二十来岁便有此成就,一度被奉为当世天才,受尽他人追捧。
娘亲将父亲葬于屋后枇杷树下,对着那坟包磕了几个头,起身时神情庄重肃穆。她拿起那柄桃木剑,请人重新打磨一番,欲提剑上门与那杀害亲夫之人拼死一战。
可看到跌跌撞撞朝她跑来的孩子,那破天的仇恨忽然化作无边苦痛,长剑随她一同坠至地面,心中信念也如山石一般轰然倒塌。
她在家中恸哭一夜,次日天明守在孙家门前,问他们讨个说法。孙家横行霸道已久,岂会在乎此等低贱之人?他们非但无心悔改,还说出“他运气不好,死了也是活该”这种可恶至极的话。
娘亲怒气冲天,银牙咬碎,在孙家门前立誓:此等大仇来日必报!
自那日起,她便教儿子读书习字、学武练拳,对他严加管教。每次提及父亲身亡之事,都要以此结尾:夕儿,我们与孙家不共戴天,你要好好修炼,来日替父报仇,一雪昔日之耻!
六岁以前的日子,是林熙经历过最好的时光。娘亲待他严格,不仅将全副本领倾囊相授,还为他咬牙请了夫子教学。白天的辛苦过后,娘亲总会将竹椅搬至院中,细心给他擦身、按揉疼处,口中说着当年她与父亲一同在外历练的事迹。
那些故事他已经记不真切了,只知当时的星星是真亮啊,萤火虫绕着绿草飞舞,晚风静谧好似置身梦中。每当他睡着之时,便会被娘亲抱到小床上,第二日起来便能看见朝阳。
后来他被紫影仙尊捡回青天门,那面容清丽的女子将他放在采药的背篓里,回眸笑道:“小孩儿,你终于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知影问他家在何处,叫什么名字。他高烧不退的脑子一片混沌,却仍惦记着防备于人,并未透露真名。
他说:“多谢恩人相救,我父母已故,名为林夕。”
“熙熙融融,膏泽和风,真是个好名字。熙儿,你天赋过人,要是被魔修盯上可就坏了,我得把你带回师门才行!”
背篓里药香扑鼻,女子面相清正,不似恶徒。林夕照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再次醒来,便已成了林熙。
紫影仙尊不过一时恻隐,把他安顿在东朝院,便将他抛之脑后。他虽占着外门弟子的身份,却做着粗使杂活,被人唤作仆役。
其中最为恶劣之人名叫玄志行,对他百般欺压,却声称看得起他,要他感激涕零。后来那人外出采药时失踪了,他才得以喘息。
无人传授,他是从旁人只言片语里拼凑出的修炼之法。磕磕绊绊升到二境,终于获得外出历练的机会,那时重新见到恩人,心中激动不已。
本欲寻一机会,拜入紫烟峰门下,却听闻白鹤峰正在招收弟子,外门弟子亦可,只需在考核中名列前茅,便有机会成为昀光仙尊的亲传弟子。
昀光仙尊是谁?
那是青天峰隐世不出的太上长老,神秘至极,修为已至天境,屹立于大陆巅峰。据说,千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中,他本体俱毁险些殒命,唯余一抹神魂存世,千年后终于修得肉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熙想方设法精进修为,并不拘于拜何人为师。既然有此契机,勉力一试便可。谁知用尽全力考取榜首,到了白鹤峰仍然是自学成才。被同门欺压也就罢了,连那所谓的师父都没见过一面。
若有闲暇,他便去拜访紫影仙尊,携近日所获宝物献上,以报救命之恩。谢知影只见过他一次,当时说道:“若你是火灵根该有多好,尽可随我炼丹。可若是风灵根,便只能改拜他人门下。”
那是他已是白鹤峰弟子,再多遗憾也无用了。
思及平生,当真了无牵挂。亲人尽散,其余皆为泛泛之交。他对所有人都带着防备,即使是许早枣,也故意说过不少假话,引得她与旁人决裂。
他对许早枣说:“你待我这样好,我无以为报了。”
许早枣笑道:“以身相许可好?”
林熙心知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就连做朋友也没多少真心,不过曲意逢迎的利用罢了。他身负报仇使命,还不知能否活着从孙家回来,如何许她一世安稳?于是玩笑揭过,半点不敢深想。
陈桥与许早枣订婚后,他便再无机会了。诸多隔阂横亘其中,他与那两人的情谊,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简单纯粹。
他并不想回应许早枣的心意,却无可奈何地意识到,最要好的两个朋友已经离他远去。
那日去往孙家,他原本只想杀掉孙力诚、孙富锦父子。一个是他的杀父仇人;一个囚禁奸污他的娘亲,令她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不知帮凶还有谁,杀了那两人就算报仇了。可事情不是他想的这样简单,闻令而来的护卫、听信而来的高手,这些人对他穷追不舍,非要让他付出代价。
全死了,全都死了。
年纪尚小的修士追至父亲身边,见他气绝身亡,对杀父仇人怒目而视,一双眼因恨意通红一片。那孩子紧紧盯着他的脸,似要将他的容貌印刻心中,直至化成灰也认得。
“我会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那嘶吼声震天裂地,多么像他午夜梦回之时内心绝望的尖叫。
他心中惶惑无比,走到长风湖边,原本坐落于此的木屋早已消失不见。湖面掀起微澜,曾有孩童溺毙其中,娘亲总三令五申让他不要靠近岸边,他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娘亲,孩儿来找你了。
“林熙!林熙!”
少女清甜的声音将林熙唤醒。他一半残留于地狱,一半置身于人间。车厢内光线暗淡,不见江昀的身影。
他下意识开口:“我师父呢?”话出口才惊觉失言。
“道长在外头烤鱼呢,你也快过来吧!”陈安融嘻嘻笑道,钗上步摇轻晃,火光映照下闪着微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熙被她拉到篝火旁,江昀正旋转着串有烤鱼的树枝,与一旁的少年谈天说笑,见到林熙走近,眼中流转的笑意顷刻间便消失了。
“林哥哥,刚刚怎么叫你都叫不醒,可把我担心坏了。”陈安融挑拣着个大饱满的灵果,随手抛给林熙一个。
他反应极快地接住,又听她道:“此地途径黑凤山,有七阶灵兽盘踞。我等绕了远路,夜里停下来休息,好养足精神准备作战。不杀几只灵兽,可没法走出这片大山哟。”
江昀关切问道:“婆婆行路艰难,你们三人既敢闯这黑风山,一定有不少傍身之术吧。可否透露一二。”
少女哈哈笑道:“别看婆婆腿脚不便,她可是寨子里有名的巫女呢。有她同行,我们不会有危险的。”
垂垂老矣的妇人阖眼打盹,根本不在意他们的谈论。
江昀点头了然道:“原来如此。”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唯有林熙被江昀忽视得彻底。与才认识没多久的人相谈甚欢,对他却一个眼神也不给。
林熙心中泛起酸涩之感,一时难以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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