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瘴森林。
树木遮天蔽日,行走于地面之人抬头望去只见一片昏沉。风声沙沙作响,割落树叶如针刺般,林中好似经年下着一场雨。此地险象环生,最为热衷比斗之人所青睐。
眼前黑雾重重,故而只能依靠神识感知周遭气息。黑衣杀手屏气凝神,手中定魂盘魂珠旋转成涡,细细感之,所指为东南方向。
“簌簌!”
毒针破空之声既轻而快,江昀闪身躲避,一道黑影袭至身前,长鞭一甩欲擒他手脚,鞭身如银浇铁铸,泛起冷冷寒光。霎时之间,他已腾挪移至树梢之上。
“千杀阁锁魂道,你便是那魔焰之手……叫什么来着,荀见秋?”悠然自得的声音自头顶漫漫传来,好似长辈对家中儿孙闲话家常。
受命前来追杀之人性格缄默,从不与人多话,此时心中也生起一股无名火。他闪身跃至树上,欲与昀光缠斗一较高下,指间紧捏毒针蓄势而发,心念紧盯那浮游不定之气,倏然前冲,那身影如雾散开,飘然散至远处,聚于另一处树梢。
此般身法,竟不似活人,倒像迷烟宗的鬼修。
若江昀知晓他心中想法,只会笑而不语。阴阳合魂之术贯通生死,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已死之人幻为前世之命,遁匿天道法则之中,与鬼修确有相通之处。
二人你追我赶疾行至此地,杀手未能碰到江昀半片衣角,所携暗器尽数扑空,心中不免惊疑未定。这昀光长老如此神秘,究竟是什么来头?青天门可从没有这样诡异的功法!
“荀道友,做杀手风餐露宿可没前途。我劝你趁早改邪归正,以你之天资,何愁不能闯出一番天地?哈哈哈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猖狂的笑意愈来愈远,回荡在暗沉林中。定魂盘徐徐停驻,悄然没了动静。那气息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倒似是撞上一个鬼影。
二十里外的一处小镇,黑衣少年径直走入客栈,抬手将银钱放至柜上,声音冷如泉响:“掌柜,要两间上房。”
满面富态的掌柜身着红黄格锦,穿得像个赝品财神,嘴角一咧笑意至到耳边:“客官,上等房已满,上上等房还有一间。要价,二十两,一颗灵石亦可啊。”两根手指不停点晃,期待之意尽显。
把人当冤大头坑不成?
林熙穷惯了,节省本能刻在骨子里。
他从前外出历练,路径此等穷乡僻壤,一间上房至多一两,多的就住不起了,不如找个屋顶将就一晚。此界未离昆仑山所辖,仍是青洲境内,不应如此离谱。
可惜他的落霞不在身边,否则定要抽出剑来恐吓这掌柜。
“只有二两,不行我就到别家去。”他面无表情,煞气有如实质逸散而出,色泽过于浅淡的灰色瞳眸紧盯掌柜,像是下一秒就要化成厉鬼将他吞吃。
掌柜心里发毛,连忙退开:“二两也够,也够!”
林熙拿起钥匙,转身走向台阶。背影挺拔如松,底盘十分稳健,一看就是练家子。掌柜方才眼尖瞧见他手里的织金乾坤袋,便知此人至少是三阶修士,谁知道这么小气抠门。那眼神好生渗人,他心脏差点要跳出来了。
指尖轻敲传音令牌,三下接着三下,是成功转移的信号。虽说已然合魂,但林熙魂印未成,识海中仍是一片混沌,只能大致知晓江昀的方位,无法准确追踪。此等密切相连令他心中泛起怪异之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未及深思,江昀已传送至他身侧。
“真是小鬼难缠,姓荀的追了我半座山,直到黑黢黢的林子里去了。累煞我也。”江昀伸手摸到徒儿腰间的储物袋,在里头翻翻找找,掏出一个水囊,也不管里头装的是什么便仰头痛饮。
半数被他喝了,半数洒落衣襟。
这储物袋里都是林熙从前积攒之物,普通的牛皮鞣囊实在没什么特点,他最初并不在意,但当闻到凛冽酒香时,一下子想起来了。
“别喝!”
水囊里酒液已然空荡,江昀神情疑惑:“怎么了?”
这酒是林熙从幽冥山一处荒坟里带出来的,不知是哪位道友将祭坛用美酒灌满,各处坟冢来上一盅,好似死鬼开会。一师弟好奇将祭坛打开,霎时百鬼出世,影影憧憧无比可怖。
他们便知这酒是镇邪之物。自幽冥山离开之前,林熙偷取了一些酒装入水囊,想着回师门之后研究一二,后来诸事繁忙便忘在角落了。谁知昀光如此莽撞,什么都敢喝!
“这酒是祭给亡魂的,法力玄妙,不知是何物酿造。”少年皱眉思索,瞧着江昀除了面色微红以外并无大碍,便歇了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心思,“一会儿你闹肚子,或是被鬼缠上,可别怪我没提醒。”
江昀意犹未尽地舔唇:“那给我喝不是正好吗?”
离魂之术并非毫无代价,体内三魂七魄搅作一团,时时难以稳固,需得运功调和。江昀本就能吸收魔气,收拢妖邪。六道规则于他,已经被打破得差不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男子斜倚榻上,酒意温沉,瞧着面前的小徒弟越看越合心意。约莫一月之前,他开始向林熙教习凌云剑术。
白鹤峰弟子早课到演武堂去练体,傍晚要去主峰学习青天门传世功法青天诀。林熙正午回到冬榆阁,在江昀指点下学几式剑术,傍晚下学便去竹林深处自行练习,直到深夜才归。
期间刻苦不亚于昔日江昀被师父支配的日子。
小徒儿生得极好,凤眸微挑,唇如朱樱,令人想含着吮咬一口。只可惜年纪尚小,欢好一次两次也便罢了,若是日日都要,恐怕他会嫌烦的。
江昀咬唇想了会儿,从兜里摸出一颗麦糖,放进嘴里含化了,才勉强止住些欲念。既而无事,不如午憩片刻,稍后再做打算。
他依偎着竹枕,闭眼睡去。
在林熙看来,便是不知在外闯了什么大祸的师父被人追杀半路,随意找了个地方歇脚,胡乱喝了些酒便倒头就睡了。
不知该说是没心没肺,还是过于怠懒。
少年抬头望向窗外春光,日头暖洋洋地照着,好似安宁无忧。他认真地想,若是此时离开,该往哪儿去呢?
青天门外。
身着寻常布衣的少女担忧回头,腋下的布袋掉落些许又被夹起,山中小径树丛遍布,远处是青峰门的小门匾,一路巽兽石雕标记着分岔路径。这条路她走了无数次,没有一次比今日更加忐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匆忙行至一颗大槐树下,她焦急四望,私自出逃的恐惧犹如实质席卷全身,正在这神经紧绷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
矮小如孩童般的陈桥跃下长剑,她立刻压低声音急道:“御剑招摇,你怎么如此不慎重!”
“现今门内风声鹤唳,盯着的都是掌门旧徒,我假托奉长老之命采买,无人疑心。”他抓住许早枣的手,将她带到剑上。
低空飞行几里后,两人逃之夭夭。
他二人并未犯事,只因与昀光长老及其徒弟来往过密便被严加监视,沦为凡人的许早枣被关在禁闭室里三天三夜,差点没了命。若是不跑,只有死路一条。
行至最近的城池时,他们便发现了新贴的通缉令,赏金较之前日翻了几倍,青天门杀意已决,财帛动人心,恐怕往后会有许多人眼馋这巨额奖赏而选择追杀昀光。
许早枣不相信昀光仙尊会是杀害掌门的凶手。
若他真如传言所说,早就与魔道勾结,为何要对她施以援手呢?
陈桥见之亦是心情复杂:“仙尊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事,不仅没有所得,反倒惹来一身污名。青天门早就有许多魔道邪修潜伏,他们这是在给师父泼脏水。”
许早枣叹道:“清者自清。”
真正动手的人,一定是获利最多的那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魔界,忘淮川。
地上挪移阵闪烁着血样光芒,一具具修士的尸身被传送至此。说是尸身亦不尽然,他们在将死未死之时便被喂了禁药,直至被送入血池炼化,仍然具有最后一抹生气。
薛长老眼看同门被害,却完全无动于衷,他平日见到幼子被妖魔所伤,便要连声哀叹,此时倒只念着与万魔宗圣子交好。
半月后血祭若成,他也能分得几枚血丹,届时他将修为大涨,青天门的另几名长老,将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岳嵩明再得弟子推崇又如何,掌门之位一定是他的!
圣子殿下坐于高位,欣赏着池内血尸被缓缓吞没,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万人血阵终于完成,薛长老功不可没啊。此事既成,血魂丹不日便可炼成。来人,去噬魂莲来!尽数赠与长老!”
紫袍女子自帘后走出,手中之物正是长于魔界麓影禁地的绝品噬魂莲,此物于薛圣寅而言可是救命灵药!
望着那幽蓝色的神莲,他眼中满是贪欲,欣喜若狂地扑上去,还未碰到半片花瓣,身躯便轰然倒地。
黑气自他身上升腾而起,顷刻之间,他便已融为一滩血水。
女子收了那幻化而出的噬魂莲,轻靠在圣子怀中:“恭喜殿下,血阵已成。”美目映照之中,魔池血光冲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夜幕低垂,客栈寂静无声。红衣男子卧于榻上,说是小憩,这一觉睡得却沉,直至天黑也未醒。
少年望着熟睡的师父,心中纠结。若是此人半夜上下其手,他该如何是好?可睡地板远不如床舒服,又不是没一起睡过,现在避嫌岂不是太晚了?再说,银子可是从他这儿出的。
如此一想,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窝在距离男子最远的角落睡下。
近日奔波劳碌,难免疲累,他阖上眼便陷入梦境。殊不知一旁的男子聆听着他的呼吸,感知着他的识海,待他神识全部收敛之后,心思便活络起来。
江昀随身空间内有许多好用的丹药,他与药王殿殿主结识多年,炼丹水平旗鼓相当,时常坐而论道,因争执丹方用药权宜意见不合,怒而炼出几百炉丹。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
譬如给徒儿喂过的红玉丹,理论而言是一味攻心提气的猛药,只是各家修士将其用作催情之效而已。若不是丹修,有些误解也正常。
最初他并未故意令夕照情动难耐,但见徒儿那诱人模样,实在很难不想据为己有。反正都做好寸步不离、时时照看的打算了,再进一步又如何呢?天下有情人无数,若寻得飞升之法,他自然会放手。
乾坤之大,放着丹药的柜子分门别类,密密麻麻。
孕子丹?徒儿会情愿和他生孩子吗?徒儿自己都还只是个少年。
真言丹?徒儿嘴毒,说真话恐怕会气死他。
昏睡丹?不妥,明日还要早起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犹豫许久之后,他只给林熙喂了一颗安魂丹。他自己常吃这个,用来调理神魂不稳之症,药量减轻十倍,徒儿应当受得。
喂完药后,他抱着徒儿一起滚进了暖呼呼的被窝。
次日一早,林熙醒来时神清气爽。他看向不远处坐着的男子,见他面色肃然,仿佛水镜里正发生着什么大事。
这几日他们漫无目的地行走,比游山玩水更仓促,比外出历练更轻松。他只跟着师父,从不问要去哪儿,反正去哪儿也不是他来决定。直到昨天有杀手找上门,才稍微有些惊心动魄的逃亡之感了。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不会长久,心中早已筹谋后路。若是大难临头,他必将第一个抛开昀光转身就跑。
这师父虽助他修炼,令他突破五境,足以与仇家有一战之力,但同时也给他诸多限制,令他丧失自由。
他从来都孑然一身,实在无法适应这样的生活。
正这么想着,却听男子说道:“徒儿醒了。我有事要离开一趟,传音令牌联系。”
江昀把一个大包袱放在床上,唤出碧水剑:“我走了。”
白衣身影匆匆消失于窗外。
忘忧国边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铜巨鼎悬浮于万尸坑上方,鼎身缠绕锁链,连接着无数尚未融化的尸骸。炼制血魂丹的最后一步是加入噬魂莲,这关键时刻却被不速之客打断。玄懿甚至未能看清来者何人,便被空中升腾的血珠遮挡住了视线。
恰如大雨倒悬,幽冥鼎内部空间巨大,足以容纳整个血池,天地震动之时倾倒而出的无数血水泼至魔教众人身上,不亚于当头棒喝。
“何人在此作祟?”圣子掐诀将身上污血清洁一空,头发却还不停滴着血,看上去像只落汤鸡。他四下望去,竟空无一人。
魔教徒众都来参加这次庆典,为何不见他们人影?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幻觉,当即念起咒诀,想要摒除杂念。
一道遥远的声音传至他耳边:“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嫁祸于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今日我能毁你万魔宗血魂大祭,明日便能要你性命。该如何做,自己掂量吧。”
待玄懿清醒之时,几名教众正围拢在他身边。
“圣子殿下!您没事吧?”
刚刚他莫名其妙就晕倒了,整个人栽进幽冥鼎中,像是中了邪。被人捞出来之后,瞳孔失焦地望着天空,如同濒死之人。
众人想尽办法也无法将他唤醒,紫烟护法已经快马加鞭去请魔尊来救了,谁知他忽然又醒了过来。
玄懿茫然地看向周围,视线落在万尸坑上空之时,猛然一顿:“幽冥鼎去哪了?”
“不知道啊,方才就不见了。我们还以为是您收起来了呢。”一名弟子答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幽冥鼎是万魔宗至关重要的神器,一经盗窃,带来的损失难以估量。玄懿怒极攻心:“昀光那老贼!我要杀了他啊啊啊啊!”
给万魔宗找点麻烦不过是小惩大诫,江昀出其不意的袭击效果拔群。他不欲久留于外,只在路过边陲小镇时略作停留,买了几封桂花糕。
“徒儿,我回来了。”
江昀自敞开的窗户走的,也是同样的位置回来的。
历时两天两夜,花费时间最久的其实是等待。要在魔教自以为大功告成的那刻发动幻术,既而对其信心造成致命打击。
对手越是神秘,他们就会越忌惮。
也能省事儿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