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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谁都不选。
时至今日,那三个牵挂,好像更加无所谓,无所求,也不在乎结局。
白楚攸终于许了一个除兄长与徒弟以外的愿。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为白乐乐。
今晚月亮好明亮,洁白无瑕,不知道白乐乐能不能看见,只是这慢慢又漫漫的月光,始终和从前不一样,月亮表面依旧皎洁,心里也蒙上一层灰。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死在白乐乐刚开窍的时候,有些可惜,愿白乐乐,有情人终成眷属。
……
白楚攸朝外走去,踏出庙门遥遥相望双双沉默的那一刻,就是殊途的开始。
再往前走就是遂心桥,传说里牵手走过遂心桥的人一辈子不分开。生前的白乐乐和林焉走过,白楚攸和林焉都记得。
白楚攸说:“别走了,回去吧。”
他还记得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他是林曜生师父。他停在离桥好远好远的地方,叫住很想去遂心桥的林焉说:“走不动了,你背我。”
林焉带着白乐乐走过时求的是赖他一辈子,不是感情。
师父和徒弟,怎麽可能以感情之愿走遂心桥。
只一个彷徨退缩的眼神,林焉便懂了他是不想跟他走遂心桥。林焉没有戳穿,蹲在他面前,说:“我背你。”
白楚攸伏在林焉背上,路过的风吹起他的宽袖,盈满皎洁的月光,木樨的浓香,还有水云间良夜的鲜血,回不去的岁月。
他被林焉背着一步步往回走,他们背后的世界正在崩溃坍塌,尽数下沉消失。十里街,怡香楼,人声鼎沸的观赏台,无人的小巷,落败的树影……
以及衆多曾经听过的人间的声音,白樾对他说滚远点,师父说他就是祸害,会害死人。
那些年一个人在水云间等死的日複一日,这些年一个人在水云间被冰封的漫长岁月,记忆深处里师父殿里的哭泣声,从身体里汩汩流出的血液的恐惧声……
一切都在慢慢消失,连风声都在告别。
白楚攸被困在这里十年,是外面真实世界的十年,是这里数不清的孤寂岁月,没人诉说的寂寥。
他环住林焉脖子,微弱的气息喷洒在林焉脖颈,他感觉疲惫,喉咙血腥上涌,被拼命压下。
他身上好冷,怕是又开始结霜了,只是此刻林焉在背着他,所以冰霜还没出现就被融化。
可他还是好冷。
背上本就不算健康的身体好像比以前更为轻盈,林焉慢慢走着,发现脚步沉重,眼眸蒙上泪雾。
林焉听见白楚攸在咳嗽,咳着咳着,空气里弥漫着鲜血的味道。
白楚攸无力地趴在林焉肩头,闭了眼低声呢喃着林焉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念着,呓语一样,念不腻似的。
“林曜生……林焉……”
又叹息着,无比眷恋地叫了一声:“林曜生……”尾音被拉得很长。
又念着他自己的名字,音调越来越低,到最后只能发出微弱低沉的气音。
“白乐乐……白乐乐……白……乐乐……”
像在叫别人,又像在叫他自己。
林曜生。林曜生。林曜生。
白乐乐,白乐乐,白乐乐。
“林曜生,白乐乐也喜欢你。”白楚攸说。
只是那个笨蛋醒悟太迟。而白楚攸也是在这里度过了比十年更为漫长的岁月,花了比十年还长的时间才迟钝地发现这份隐晦的情深。
他也喜欢林曜生。
林焉小声问:“那你呢,阿楚。你喜不喜欢我?”
白楚攸蔫蔫的,说话已经很困难,但还是尽力让自己开口回答林焉的问题,无比虚弱道:“才不喜欢你。”
这个世间太烦人,没人喜欢他,他也不要喜欢别人,哪种喜欢都不要。
意识模糊不清时,又迷迷糊糊说着:“我喜欢。”
喜欢得不得了。
水云间不是什麽都没有,这里有爱你的我,有我模糊的爱。
“林曜生……”他轻声叫着,模模糊糊道,“我停了,你得继续往下走。”
“不能停。”林焉仰头去看月亮,眼睛湿湿的,“你停了,我跟谁走?”
白楚攸说:“是谁都好。”
林焉道:“不好。”
“除了不可以拜师,都可以。”白楚攸补充道,“我会祝福你。”
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第 136 章
不要祝福。
不跟别人走下去。
林焉认死理,说好要守寡,就会守一辈子。
不要祝福,要一起走遂心桥。
林焉背着白楚攸慢慢走,绕了道去遂心桥,一步一个脚印,在“牵手走遂心桥的人一辈子不分开”的字前站立好久,很小声的,为已经陷入沉睡的白楚攸複述一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