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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听见白樾声音从隔壁传来。
仅为一墙之隔的房间,是师父日常休息的地方,他不知道兄长为什麽也在,但他听见那声凄厉惨叫声后,是师父的声音在说:“白樾,你大可以继续挣扎,阿楚就在隔壁,要我把他叫过来吗?”
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师父有多生气。
果然,白樾没再发出一点声音,但他师父行为太恶劣了,那种被刻意压制但忍受不了的哭腔总在耳畔时有时无响起。
师父说:“让你看好山门,你做什麽去了?”
白樾死死咬住唇,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师父动静越发粗鲁,格外不理智,就连声音都带着怒气,“你知道阿楚今日偷跑下山了吗?若不是我刚好看到跟着出去,你知道会有什麽后果吗?”
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听得白楚攸面色惨白,最先意识到他给兄长闯了祸,师父因为他偷跑下山,所以在欺负兄长。
其次意识到师父又在干坏事,像小时候听见的兄长哭声那样,师父又让兄长哭了。也像水云间遍布血腥的夜,那时候水云间还不是禁地,于是总有人趁他睡着去水云间找他,二话不说就要亲吻,撕扯衣服,对他说喜欢,那时他也是这般哭泣,可是没人能帮他,他喊兄长,喊师父,无助地希望来个人帮帮他,他不想要被人喜欢,他讨厌这些喜欢,能不能不要碰他,能不能不要喜欢他!
可惜水云间太过偏僻,他喊过无数遍兄长和师父,都没人能听见。
那段时间本就心神不稳,他时常察觉到自己不太正常,精神极易割裂,他杀了试图欺负他的所有人,把手泡在溪里洗了一晚上都感觉洗不干净,他恍惚觉得天地旋转,一眨眼,整个人如同被剥离,记忆里全是苦痛,竟想不到一丁点能让他稍微开心一下的回忆。一回头,屋外还躺着被他杀死的同门,血迹斑驳,染红青郁草地。
而他杀害同门的原因,便是那张脸太过好看。
好看的脸总是容易招惹祸端,兄长好看,所以被师父欺负,他也好看,所以总也有人想欺负他。
白楚攸想,幸好他从小刻苦修炼,幸好他有拒绝的能力,可是兄长呢?
他一个人在不相离思考至今,后知后觉意识到兄长不反抗,是因为他。
他果真是累赘,从小让兄长操心,长大还让兄长心烦,不知道死在不相离的这些日子,兄长有没有终于不用为他操心而感到轻松过。
此时白樾还在厨房忙碌,白楚攸听着声响,忽然很想进去,离白樾近一点,再近一点,不用看兄长有没有变化,只是听听声,听见他的声音就好。
可是身体好疼,头也好痛,越想越疼。
原先还带有嘲讽意味的嘴角的笑早就不见,他蓦地垂下头,手指攥紧腿上的薄被,艰难忍着这阵疼痛过去,恍惚听到有人在叫他,他也小声叫着:“师兄……”
仿佛深陷梦魇,已经神志不清。
可他又很清醒,叫他的人是林曜生。
身体很快被灵流包裹,清清凉凉,刚好能抵退疼痛,痛意消散,耳边还是只有林曜生的声音。
“还疼吗阿楚?”林焉焦急问着,手中灵力也不停释放,“有没有好受一点?”
白楚攸还有些疼,但至少能忍受,他想对上林焉的眼,可目光几度交织又错过,林焉捧着他的脸与他对视,引导他道:“我在这里,阿楚看见了吗?”
因着痛意,白楚攸声音有些不稳,问:“你叫的……是谁……”
“是你!”林焉这次毫不犹豫道,“是阿楚!”
林焉说:“我分得清。”
世界上有两个白楚攸。
在他的心里,一面长满荆棘,一面铺满阳光。
跟林焉拜堂的是白乐乐,白乐乐傻,不懂人间姻缘,看不出林焉的把戏,阿楚也不怎麽懂,但他见过师父欺负兄长,也有人想欺负他,他便比白乐乐多懂一点,他是林焉师父,师父不能与徒弟成亲。
喝药的人是他,受伤的是他,比白乐乐更怕冷的是他,疼的是他,会捅自己刀子的,都是他。
可他只是看着林焉,什麽都没说。
“我在这里,阿楚又看错方向了。”林焉捧着他脸继续调整方向,“阿楚是你,白乐乐是你,教我心法的是你,纵容我一切不好的是你,每一次跟我拜堂的是你,我想娶的是你,我喜欢的是你,白楚攸是你,白乐乐也是你,都是你。”
“我知道世上有两个白楚攸,但终归都是一个人,阿楚,你就是白乐乐。”林焉说,“阿楚,你救救你自己。”
林焉说得对,归根到底,都是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