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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樾不卑不亢道:“师父是不是又忘了,我叫白楚樾。不是白樾。”
掌门忽然激动起来,“那你是不是也忘了!你弟弟本就薄命,是我!是我让他多活那麽些年!”
“不是薄命。”白樾看他师父的眼神如看仇人,一字一句重複道,“阿楚不是薄命。”
这下白楚攸是真的分不清了。
师兄对他,到底有没有感情。
“掌门师父怎麽说话呢!”柯昭也不高兴,在白樾出声的瞬间也开口质问,“阿楚后来那样不是掌门师父造成的吗?”
掌门微眯眼眸,侧目警告柯昭,柯昭还想说什麽,白楚攸拉拉她的胳膊,小声叫着:“师姐……”柯昭便咬了唇,再不出声。
柯昭想起来了,小时候见到白楚攸时,他的身边老是坐着掌门师父,她害怕掌门师父,不敢靠近看白楚攸,但她记得很清楚,好多次,白楚攸就坐在又高又陡的台阶边缘,掌门师父的手搭上他后背,分明就是想把他推下去的姿态,不知怎麽的,犹豫后放弃,要麽就是拍拍他后背温言软语问饿不饿,或者抱起他换个地方玩。
她以为掌门师父不喜欢白楚攸,但身边的人都说他喜欢。
她还见过白楚攸胸口的伤,掌门师父说是他犯病时自己拿剪刀往胸腔里捅,柯昭去送药时还看见掌门师父动作好粗鲁地给他换药,鲜血染红掌门师父的手,白楚攸痛到昏睡中也哭出声来。
掌门就是个表面随和,实际没什麽耐心的人,柯昭太害怕掌门师父了,甚至不敢问为什麽不轻点,谁知掌门师父看穿她疑惑,笑着说阿楚体质跟常人不一样,那样好得快。
第二日便传来掌门师父要收白楚攸为徒的消息,大家都说那是莫大的荣幸,柯昭呆头呆脑反应半天,“哦”了一声,后知后觉觉得自己错怪了掌门师父。
再后来掌门寝殿连柯昭也不让进去送药了,柯昭去问知节长老,长老说那孩子的药都是掌门亲自在煮,不用她送药,柯昭再没见过他,直至再后来从掌门殿传来消息,白楚攸要搬去水云间一个人住,柯昭才又见到他。
所以一直被关在掌门寝殿的那些年,白楚攸到底经历了什麽呢?
柯昭想不明白,她红着眼看白楚攸,好想问问:“这就是阿楚一直不愿意回来的原因吗?”
屋里的衣裳做了好多,阿楚还回来穿吗?
眼泪就要憋不住了,柯昭忍啊忍,忍啊忍,目视前方瞪着眼不敢闭上,还是没忍住让泪落下,就见眼前突然多了一只横过来的手,柔软袖子的面料拂在脸上软软的,凉凉的。柯昭抓起袖子擦眼睛,吸吸鼻子把剩下的泪憋回去,然后抱着白楚攸胳膊,把脸藏进去不肯再出来。
白楚攸无视被眼泪弄髒的袖子,很轻很轻地抚着师姐脑袋安慰,师姐好爱哭,以前也经常抱着他哭,哪里来的那麽多眼泪呢?
“怎麽办啊白乐乐……”尚在溪流对岸一直没说话的林焉突然出声。
衆人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看见林焉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把白楚攸的衣冠冢合好,扶正了墓碑,此刻正屈腿席地而坐,对着他看不见的心上人诉说着委屈,“我真的无时无刻不想灭了这些人。”
白楚攸也跟着回望,就见林焉在他衣冠冢前跪下,点了三炷香插好,说:“多年后我终于敢来你坟前祭拜,但愿你没怪我。白乐乐,要想我。”
林焉自小疼惯了,身体上已经对疼痛感知力下降,心理上也是,连疼痛都是缓慢的,刚开始只是不经意的刺痛,发现时就变成了不可挽回的遗憾。
再开口时,林焉是对除了白楚攸以外的其他人说的,“你们欺负他现在不会说话,所以尽情污蔑造谣,反正他不会解释,对吧?”
溪流这边的四师兄一皱眉,召了大刀就要过去,三师兄及时拉住他,摇摇头,无奈地说别过去。
薄命,林焉也跟白楚攸说过这话,本是气他看不上自己,瞎看面相信口胡诌的,等白楚攸真的薄命后,他开始悔恨自己嘴贱,说不出一个好词。
他总觉得白楚攸是因为他的话才薄命,日思夜想多次后,更加把白楚攸的死揽在他身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白乐乐才不薄命,白乐乐是被他害死的,他恨说出“薄命”两个字的自己,也恨任意一个造谣白楚攸薄命的人。
“他不会说话,我会,他没能完成的愿意,我来替他实现。”林焉擦着石碑上的灰尘,用袖子一点一点仔细擦着,沿着那个名字边缘一一抹过,“造谣者,本该被我千刀万剐,但我听他的,不为难你们。”
柯昭察觉到白楚攸身体绷紧,仰头看他,果然见他脸色不怎麽好看,忙劝道:“没事的阿楚,他过会儿就清醒了,清醒了就没事,不会再拆了这里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