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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焉拿被子给他裹得严严实实,就差把脑袋也塞进被窝里,说:“阿楚离开后这里就一直这样了,冷冷清清的,住不了人。”
林焉无比惆怅道:“阿楚,怎麽你回来了,这里还是这麽冷。”
“可能……”白楚攸眉头一皱,不合时宜道,“你穿得太丧了。”
黑暗中林焉回想自己的素衣,确实太丧了些。他半开玩笑道:“我在给阿楚守寡啊。”
年轻时还不懂什麽是爱,就稀里糊涂与人成了亲,往后走火入魔似的,一心想正式求娶那人,那人没给林焉机会。
后来他死了,林焉为他守寡,这叫有始有终。
白楚攸已经被冻到身体麻木,几乎不能动弹,他反问林焉:“那你为什麽,叫我给你守寡?”
林焉丝毫没注意到这个问题的不合理之处,至少,不该在此时出现。林焉回答道:“以为要死了,逗逗你罢了。”
第 83 章
林焉微笑着,畅想道:“阿楚若真为我守寡,死也值得。”
又补充道:“只是不想你难过,怕你遭受异样的眼光。”
明月般只可远观的人,怎麽敢真让他为谁守寡。
白楚攸恍惚问:“你不怕吗?”
他觉得林焉应该会怕,世人眼光毒辣时很能伤人,连一向对任何事物都在意不起来的他也有瞬间的失措,不知道该怎麽应对突如其来的指责。他说:“你是盛天府的宗主,为人守寡,世人会笑话你。”
可林焉却说:“我若担心被笑话,这身素衣便不会一穿就是十年。”好像不止十年,管他呢,随便吧,记不清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心甘情愿,被笑话也认。”
“我不想被笑话。”白楚攸一字一句清晰道,“我没做错什麽,他们为什麽要指责我。”
林焉不知道他什麽时候被笑话、被指责过。
应该说,没人敢笑话白楚攸,他向来是逶迤山弟子中的表率,刻苦修炼,修为深厚,风头一度传遍昶安,修炼之人无人不知。
即使值得笑话,也只会在他死后笑话他收了个催命徒弟,到头来年少而亡,把自己弄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白楚攸是真的不能理解,沉声道:“错的是你,承受非议的是我。”他不知道怎麽解释,似乎也没人信他,过于荒谬的闹剧,水中镜花,黄粱一梦。
所有人都在指责他,连逶迤山的同门都在说是他的原因,他甚至没时间反思自己错在哪里,便平静地进了杀阵。
他现在有时间好好想一想,思来想去发现他最大的错误,便是不觉得林焉有错,即使错误,也不是大事,可以挽救。他有些欲盖弥彰道:“你为什麽不在绝杀阵里一死百了。你死了,我就不会进去了。”
林焉也曾无数次后悔自己怎麽没在白乐乐进阵前死掉。
可是梦里那麽美好,他怎麽舍得醒。
“梦境太真实,我那麽幸福,怎麽可能去死。”林焉自嘲道,“白乐乐啊,真是个傻子。”
林焉把脑袋往白楚攸那边靠近了些,下巴蹭着他头顶的发,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夸赞,“迄今为止没人出来过的绝杀阵,他带着我出来了,无爱之城那麽多人的性命,他一一救了,他居然还想用自己换我出来……”他扯开嘴角笑着,似亲昵的撒娇,“阿楚,你说,他是不是傻?”
“不傻。”白楚攸说,“我是你师父。”
师父保护徒弟,天经地义。
林焉蹭着蹭着,脑袋下移到他颈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像有人在无声流泪。他们好像亲密无间。
林焉说:“没人逼你拿命去护。”
他们好像陷入怪圈,生生死死都不由自己做主,万般结局都是注定,分离才是必然。
林焉让白楚攸教他不相离。林焉想要他们不分离。
被褥间终于有了一星半点的温度,不至于太冷,可也始终不暖和。白楚攸后知后觉意识到,好像真是他错了。
……
晨间天色尚未明朗,白楚攸早起坐在藤椅上发呆,露珠从草尖滑落,渗入土里再聚不成原来的模样,他盯着群山之后逐渐闪耀的火红色日出,若有所思。
“张嘴。”
林焉又来喂他吃下那种黑乎乎的东西,很丑,很苦,白楚攸皱了皱眉,顺从的吃下。
林焉又喂给他一颗糖,说:“都不问问是什麽?”
白楚攸说:“嗯。”
林焉把拿来的柔软毛毯披他身前,轻描淡写道:“我给你喂毒药怎麽办?”
白楚攸也言语淡淡,道:“你会如愿。”
林焉忽然盯着他不说话,也不走,就这麽愣愣地在原地看着,看多久都不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