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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笑容凝住了。
好久,师叔才道:“大师兄,是阿楚一母同胞的兄长。”
一母同胞。
兄长。
林焉艰难地把回忆的线连在一起,总算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白樾若有若无的恨意来源。
白樾讨厌白楚攸,连带着讨厌他,白樾总是不喜欢白楚攸,有次白楚攸睡得迷糊,清晨时不知做了什麽梦醒来,呆呆的,不怎麽清醒的样子,林焉闯进他房间叫他,连叫三四声后,听见白楚攸喃喃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麽呢?林焉问了他也不说。
再三追问下,白楚攸才继续道:“我不懂,为什麽外门弟子都有……”
“有什麽?”林焉听见自己问。
“礼物。”白楚攸这会儿清醒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林焉,眼眸湿润清澈,像初雪融化的溪水,不解道:“师兄给他们带礼物。”
师兄每次下山,回来都会给大家带礼物,师兄是个很好的人,师兄对除了白楚攸以外的任何人都好。
林焉好奇问:“就你没有?”
“嗯。”白楚攸说。
林焉也不明白为什麽,往凳子上一坐,撑着下巴问:“为什麽不给你?”
为什麽……还能为什麽。
“师兄不喜欢我。”白楚攸声音没有起伏道。
“不对啊,就你这天然吸引人靠近的莫名本事,他不能不喜欢你啊?”林焉说的实话,他总感觉白楚攸身上有股莫名其妙的吸引力,让人无端想靠近,窥视他一成不变的生活,想挤进他的世界,偷得一星半点的目光都是满足。
宛若淡淡的神性,越拒人于千里之外,越想靠近。
林焉总是气他。
林焉总想引起他注意。
林焉想,舍不得见不到他。
大概还是白楚攸长得太好看了,所以很多人都想多看看。
可白楚攸的目光从不为谁停留,哪怕是师父师兄师姐,他也永远淡漠疏离,唯有面对白樾时,会稍显期待。
师兄不喜欢他。
他不知道为什麽。
那日林焉急着叫白楚攸起来喝朝露水,压根没有细想。现在林焉明白了,所谓亲情,所谓兄长,白楚攸所有求而不得遗憾释怀的目光,都只是因为兄长不会再看他。
远山和薄雾都渐渐褪去轮廓,氤氲余晖下微风清凉,如梦如幻,阁楼的视野辽阔,再远的远方都尽收眼底,那层淡淡的,温暖的余晖映照脸庞,见彼此都如置身梦中。
“白乐乐,不用为了谁委屈自己,不用听谁的话,你该是自由的。”林焉收了平时的嬉皮笑脸,一脸严肃对白楚攸说。
白楚攸扬起手里的书打掉还捏着他下巴的手,目不斜视道:“你不想离开,跟我听谁的话有什麽关系吗?”
林焉正色道:“我怕你师父师兄要赶我出去,你就真赶我走。”
白楚攸微微仰头看他,说:“你不是还在这里住着吗,没让你离开。”
林焉反问:“那你会离开吗?”
“……什麽?”白楚攸有些没听明白,只觉得林焉思维过于跳跃。
“秋高气爽时一层红过一层的枫叶林,蝉鸣时池塘里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林焉想象着幼时见过的美景,一字一句说与白楚攸听。
大片大片连绵的绿意,清晨时草地上的露珠,山间薄薄的雾,天上随时会走的云……
林焉问:“瓦片上的雪景是什麽样的,铺满青苔的石子路又是什麽样,你有多久没见过了?”
这些听来就很美,远比虽美但一成不变的水云间更有吸引力,白楚攸以为林焉看惯了一成不变的水云间,开始想念外面世界的多彩,道:“水云间不下雪,也没有青苔。”
林焉要是想离开,随时都可以的。
白楚攸背往后面一靠,视野模糊,声音浅浅的,像随时会散的云,飘忽不定,“不用跟我说,你想走时随时都可以走。”
林焉本就是自由的,来水云间前是,来了水云间后也是,这座仙境一样的水云间,左右没什麽好值得留恋的,或许林焉离开后,某时某刻寂静之时回想起这些时日,会觉得不过是大梦一场,或许他会怀疑白楚攸有没有真实存在过,会疑惑逶迤山有没有水云间这个禁地一样的仙境……可能不会回来了,就当白楚攸从来没有收过徒弟。
白楚攸永远给别人自由。
来去随心,白楚攸也生死自由。
林焉想离开,白楚攸不会阻拦。
林焉却问:“你听不出来,我是想诱拐你犯错吗?”
“……”白楚攸眉心微蹙。
晚风将林焉身后的长发吹乱,他头一次在白楚攸眼里看清自己的脸,不茍言笑时像极了传闻里名动天下长相绝佳的盛天府已故宗主,林焉姿色是好看的,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不丑,即使在皮囊普遍好看的逶迤山也不逊色,他终于在白楚攸眼里看清他自己,白楚攸的眼睛终于能装下其余的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