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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楚攸很给他面子,说:“一直想你。”
林焉穷追不舍问:“谁一直想我?”
“……”
白楚攸就不肯说了。
“好的,我知道了,白乐乐想我。”再逼问只怕白楚攸又会不开心,林焉适时闭嘴,得点好处就收手,嘴角露出无比愉悦的笑,心尖抹蜜一样轻盈甜蜜,“阿楚今天好乖,我带你出去晒太阳好不好?”
白楚攸今天不想晒太阳,他身上太疼了,只想歇一歇,不想出去。
他觉得他可能有些不大对劲,林焉现在说话跟下蛊似的,不然他怎麽可能答应说“好。”
在被林焉抱到外面的藤椅途中,白楚攸无数次想说不出去晒太阳,话到嘴边说不出口,只能像个任人揉搓的废物一样被人抱出去。
“我已经被你做成人偶了吗?”白楚攸搂着林焉脖子问,“我好像又死不了了。”
“没有。”林焉走得很慢,尽量保持平衡不让白楚攸碰到伤口,“我之前吓唬你的,怎麽可能真把你做成人偶,我舍不得。”
林焉说这话时脸都不红,倒让白楚攸陷入真真假假的混乱中,本就分不清如今的林曜生说话真假,他还总是胡言乱语,信不得。
林焉一低头,就看见白楚攸正目不转睛打量他的脸,便问:“我又长胡茬了吗?”
白楚攸一愣,有种被抓包后的心虚,摇摇头,说:“不关我事。”
长没长都不关他事,他没有胡茬,也不关心林焉长不长。
那玩意儿太扎人了,他不要长。
林焉终于把他平稳放到藤椅上,盯着他半晌,忽然道:“人偶没有思想,我要你有思想,要清醒地跟我待在一起,每天说一遍想我,糊涂一点。”
说完林焉也为自己的胡话摇头,重新道:“不要人偶,乐乐不要变成人偶。”
随即又道:“阿楚糊涂一点。”
林焉自己也说不清,无法完整表达他的意思,白楚攸听不懂,看不懂,只轻声回道:“有毛病。”
林焉似乎很纠结,感到耻辱的点头承认,不敢再看白楚攸,转而扬扬手让人送来上好的阳羡茶,卷卷袖子往小炉添火,沉默着煮茶,不多时茶香四溢,只有他能闻到。
若是在冬天就好了,不用清泉水,林焉会去取初晨未化的白雪煮茶,先把炉火烧得很旺很旺,让整个水云间都暖和,再把茶水煮得很香,用香味儿把白楚攸唤醒,等白楚攸饮了茶,一开心,就会去后面的瀑布底下练剑,他认真的时候不要去打扰他,等他累了,牵他的手带他回来,院里是早準备好的小孩子都喜欢的稀罕物。
要教白楚攸玩蹴鞠,要带他放风筝,然后一起动手,把一堆木头拼成一个小房子的样子,就挂在那棵木樨巨树的枝头,自然会有小鸟在那里住下。
那是林焉和白楚攸一起搭建的小窝,是林焉教白楚攸搭的……
林焉不禁笑出声来。
白楚攸分过去一个眼神,“你笑什麽?”
如果十年前白楚攸没死,那便是林焉畅想的和白楚攸在水云间的日子。
“没什麽。”林焉惋惜道。
白楚攸死了,水云间不複当初,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既定事实,回逶迤山的路,是拼凑不好的旧时路,仙境一样的水云间,是回不去的水云间。
水云间的溪流对岸上,至今立着白楚攸的衣冠冢。
厚重石碑上的名字,由白樾亲手纂刻,一笔一划,深深浅浅,手指被磨破皮,鲜血混着石絮粘在碑上,白樾抱着冰冷石碑哭泣。
有人说逶迤山掌门偏心,一生只收两个徒弟,偏偏钟爱小徒弟让大徒弟受委屈,如今没人再跟白樾争,白樾这是喜极而泣。
没人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刻下白楚攸的名字,只记得那天天气似乎不错,但天空好像下起了雪,薄薄的一层雪落在白樾肩头,就像小时候白楚攸总喜欢趴在他肩上跟他一起看书。
世人皆说掌门人待自己大徒弟实在不公,也就小徒弟死了,剩余的长老之位才授予白樾,如若白楚攸还在,如今逶迤山最年轻的长老人选,应当属于白楚攸。
白楚攸该有灿烂的人生,不该沉睡于阴凉地底。
林焉变了眼眸,沉溺想象无法自拔。
白楚攸若还在,水云间不会这麽凋零,木樨巨树不会没人管,水云间的小溪里该有鱼,岸上没有碑。
林焉会偷偷带白楚攸下山,带他去放天灯。
去放早就答应好了的,很好看的天灯。
林焉垂了眼,眼前便黯淡无光,茶水的雾气弥到眼中,居然这麽酸。
好酸,酸在心底,透过眼睛渗出来,茶香也变了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