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胥之忽然问:容榭最后说的话,你听见了?
什玉一愣,下意识回答:嗯,听见了。
戚胥之问:说的什么?
什玉沉默片刻,道:找到你了。
晓月明皱眉,下意识觉得这句话是容榭要报复什玉的意思,戚胥之瞥了叶拟一眼,淡淡道:他没有记忆。
什玉猛然抬眼。
戚胥之道:他不记得我。
晓月明一时没想通其中关联。既是不记得,那他对什玉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戚胥之将勾月琉璃抱在怀中,倚在树上,阖起了眼。
许是丢了记忆,偏只记得一人罢。
只是那仅剩下的记忆,想来并不涉及后来的背叛,才会让明明杀气四溢的人,露出那样温柔的笑容。
戚胥之在秘境中多留了几日,循着踪迹剿灭了剩下的魔修,便带着叶拟回了瑶芝峰。
叶拟浮在半空中,看戚胥之擦拭勾月琉璃。
戚胥之保养宝剑从来认真,少则一刻,多则半个时辰,专心致志,眼神都不会移开分毫。
叶拟想起前几日的经历,难免出了神。
忽听戚胥之问了个问题,他胡乱答了句话,随即僵在原地,一点一点地,似坏死的机关一样,艰难地把视线转向了戚胥之。
勾月琉璃横放在戚胥之膝上,戚胥之慢条斯理地收起帕子。
原来如此。
漆黑的眼睫抬起,露出下方溢着微光的黑眸。
叶拟心慌了。
容榭失忆,是你的手笔?
嗯,离开魔界前给他喂了药。
糟糕。
说漏嘴了。
第29章 番外摊牌
说漏嘴后,叶拟安分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在思索戚胥之到底是什么时候看穿他没有失忆的同时,也在思索戚胥之为什么会突然以这种方式来揭穿他的谎言。
难不成是见了容榭一面之后还是气不过当年的事?
叶拟深知戚胥之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奈何头都想得发痛了,还是没想出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反观戚胥之,从前什么态度,现在还是什么态度,好像那天问的问题只是叶拟做的梦。
叶拟郁卒了近半个月,决定不能再这样不清不楚下去,他要主动出击。
这天戚胥之出门时听到了挖土的声音。
他循声找过去,发现自家剑灵正在操纵三把铲子挖那座无名的衣冠冢。
戚胥之:
叶拟坐在树上,忍住了没有像往常一样贴过去。
戚胥之抬眼看他,表情从容,仿佛剑灵挖的不是坟,只是菜园。
铲子哪里来的?
表面万分淡定内心极度紧张、准备良久备好了各种回答的叶拟:
戚胥之:药园?理事堂?
叶拟:药园。
借的?
叶拟面无表情,借的。
找谁借的?
叶拟彻底无言了。
话题不该是这样的。
他设想了各种戚胥之可能的态度,或是勃然大怒,或是大打出手,或是拂袖而去,万万没想到戚胥之居然会和他讨论起铲子的归属问题。
药园每日都会清点园中器具药物,日后要用,记得去理事堂领。
言下之意,偷药园的东西容易被发现,以后少去。
叶拟磨牙:太远,懒得去。
戚胥之表情有了变化。
嗯。
戚胥之回院里了。
叶拟想着戚胥之最后那个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于是三把铲子铲土的动静更大了,气的。
戚胥之出了趟门,回来时无字碑倒在了半山腰,衣冠冢下的棺材盖不翼而飞,露出了空荡荡的棺材芯。
剑灵估计是气着了,没见着人影。
戚胥之淡定地睡下,到了第二天一早,被子就被人掀了。
剑灵站在床边,双眉竖起:理事堂要搬过来?
戚胥之没有起床气,倚在床头揉了揉额角。不是说离得远?
叶拟震惊了:你昨天出门,就是要他们搬过来?
戚胥之淡淡道:左右邻峰无人居住,搬过来有何不可?
当然没人,您老知道瑶芝峰占地多广,离宗门其他地方多远吗?理事堂何等重要,您说让搬他们就搬?
还真搬了,天不亮隔壁就传来了各种器物搬运的动静。
叶拟很想知道是他还在做梦还是戚胥之被人夺舍了,怎么突然就让他品到了自己身上散发出的一股红颜祸水的味道。
叶拟:太吵了,搬过来扰人清梦。
戚胥之:好。
他作势下床,叶拟眼角一跳,问:去哪?
戚胥之:理事堂。
叶拟:
已经搬了一小半的理事堂又搬回去了。
戚胥之回来的时候,叶拟正坐在那块半山腰的无字碑上,目光幽深地盯着他。
戚胥之仿佛只是出去喝了杯茶,神态自若,看见叶拟,也只道一句想要什么让理事堂的人来送。
叶拟气笑了:我想要聚宝楼,你让他们搬过来呗。
戚胥之转头要走,一片树叶破空而来,直直插在了他脚边。
叶拟在他身后站起来,语气沉沉: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戚胥之回过身,道:有怀疑,但不确定。
那日不是给了你回答?还不确定?
戚胥之颔首。
叶拟心头有些发冷。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终究就像一面镜子,裂开了缝后再如何修补,也始终无法恢复如新,即使他自己捧了一面新的来,想重新来过,戚胥之手上抓的,依旧是从前那块碎得不能再碎的旧镜。
咎由自取,到底是他妄图以谎言重新开端,才会白白做戏这么多年,空闹了笑话。
叶拟跳下无字碑,召出勾月琉璃。
什玉曾调查过你的过去。戚胥之忽然道。
叶拟身形已透明了大半,只差一点就要回到剑中。
他闻言停了动作,镇定地问:所以?
戚胥之道:什玉转述的鬼车长决,性格顽劣,无法无天,惯使诡计,睚眦必报,纵处于弱势,也决计不会让人讨了便宜,白挨人欺负。
这么多年,叶拟都快忘了自己当初在魔界是个什么德行,现在听戚胥之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脑门不由爆起几根青筋。
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他都不想让戚胥之知道自己的过去,不光彩,也不是戚胥之会喜欢的故事。
他还记得,戚胥之一眼喜欢上的是叶宁的外表,是他伪装出的光风霁月的假象。
戚胥之的手按住了勾月琉璃的剑鞘,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叶拟的身前,垂眼看着低头不说话的剑灵。
你太乖了,不像我听来的故事。
叶拟扯了扯嘴角。
那当然乖,除了对戚胥之的独占欲他控制不了,其它的坏脾气他都不想让戚胥之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