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有人在感染,到处都开始隔离,连新闻视频的背景音乐都让人充满了恐慌。
施亦青看着夜空,突然就很心酸的流下了眼泪。
爸爸
这几天月亮很小,星星很亮,施亦青又在夜空中找到了属于爸爸的那颗星星,他忍不住抽泣着对着那颗星星说:爸爸,你能听到吗?能不能让沈叔叔安全回来啊?爸爸我好想沈叔叔。
星星一闪一闪,像是在回应。
施亦青这时候才想起来,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注意过天上的星星了,因为他有了自己的月亮。
哭到累了才去洗脸刷牙睡觉,施亦青躺在床上,抱着带有沈叔叔身上健康阳光气息的被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湘君阿姨没有回来,沈叔叔也没有回来,家里还是空荡荡的。
第三天醒来,依然一样,街道办的阿姨说她被隔离在九爷爷那边了。
施亦青踩着板凳在煮面条,学着沈叔叔在清汤里放上一块猪油,再倒上一点生抽,放点葱花,最后把煮好的面条放进去。
看着很简单,做出来看着也差不多,但是吃着就是没有沈叔叔做的好的。
施亦青坐在饭桌前,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恍惚着,又过了两天,那天施亦青很早就醒了,大概是五六点,窗帘缝隙里只有微弱天光,施亦青觉得晕晕乎乎的,浑身都没有力气,睁着眼睛都觉得很累。
前些天因为吃得太少,肚子总是咕噜噜地叫,这两天倒是不会了,吃不吃都没有感觉,喝点水就感觉很好。
施亦青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睡过去,直到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施亦青精神振奋起来,一骨碌爬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摔到地上,但还是很快就爬起来跑到阳台。
不是沈叔叔。
是班长和他爸爸。
施亦青,你还好吗?张梁脸上的镜片在清晨阳光下看起来更加厚重了,他看起来又胖了一些,两只眼睛被挤成一条缝隙。
施亦青问:班长,你怎么过来了?
张梁爸爸手里拎着一个帆布袋子,他拎起来说:我们听说湘君被隔离在别的地方了,想着你是不是没东西吃,给你做了饭菜送过来。
他们就站在禁戒线外面,不能进来。
施亦青:你们不用隔离吗?
张梁爸爸解释:已经隔离结束了,厂里那几个被带走的也回来好几个了,小朋友,你周围的邻居都在家里吗?
不在,林爷爷在北京,湘君阿姨在九爷爷那里。
张梁爸爸和沈牧其实不熟,只算是见过,但他和湘君以前倒是一个车间的同事,今天过来还是儿子说了半天他才过来的,一路上被盘问了好几轮才走到这里。
他左右看看,说:我找街道办的人给你送一下。
大人走了,张梁这才说:施亦青,你是不是没有饭吃?
施亦青啊?地一声。
你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你要多喝水,你嘴唇都干裂了。
施亦青不禁感叹班长的这个眼镜真好用,这么远都能看得到。他摸摸自己的嘴唇,干干的,很粗糙。
他说:班长,你爸爸说有人回来了,那其他人呢?
张梁:不知道他们还说
施亦青紧张得抓紧栏杆:什么?
张梁一个九岁小孩,苦大仇深地皱着眉头说:他们说有个人在中医院死掉了。
死掉了?施亦青不可置信地看向张梁。
张梁点点头。
施亦青:是谁?有说是谁吗?
张梁:没有,你别着急,那天被拉走的人可多了呢,只是回来一部份而已,还有好几个都在医院观察治疗。
说是这么说,但是关心则乱,施亦青已经幻想到沈叔叔像电视剧里那样躺在一张铁板床上,盖着白布一动不动的样子。
很快街道办的阿姨就过来了,量了体温登记之后接过东西。
我拿上去给他。
施亦青打开门接下袋子,跟街道办的阿姨说了谢谢,他这么多天不好好吃饭现在没什么力气,布袋子不轻,施亦青打开往里面看,都是铝制饭盒一个一个的装好的,炒好的菜,盒子外面还贴着纸条说是什么菜。
施亦青看着这些饭盒,想着沈叔叔。
不行,不行,必须要见到沈叔叔。
施亦青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满脑子都只有沈叔叔死了这个念头,周遭的物品都模糊了起来,像是长曝光镜头一样拉的很长,五颜六色的充满了施亦青的眼睛。
他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对着正准备离开地街道办阿姨和张梁父子喊了一声:阿姨!
三人回头,顿时都吓坏了,施亦青看起来脆弱得像个纸片人,他从楼梯上摇摇晃晃地走下来,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下去。
施亦青扶着楼梯旁边的栏杆,终于走了下来。
可是就在他抬腿迈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眼前白光一闪,控制不住自己失重往前倒去。
阿青!
施亦青!!
第25章 月光
我只想每天跟你联系。
施亦青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不然怎么会看到妈妈站在窗边打电话呢?
短暂的睁开眼睛之后施亦青再次闭上眼睛,刚刚梦到了妈妈,说不定马上就可以梦到沈叔叔了。
这一觉足足睡了十个小时, 施亦青没有梦到沈叔叔, 他睁开眼睛的看到病房里的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 她穿一件紫色的贴身打底衫半躺在沙发上睡觉,沙发脚下放着一双米白色的高跟鞋。
施亦青张嘴叫了一声「妈妈」。
也许是谭晓丽太疲惫了,这一声没有叫醒她。
施亦青看了一会她疲惫的脸,又看看自己的手背,上面贴着医用胶带,应该是吊过点滴留下的。
施亦青就这么在床上躺着没有出声,还是感觉浑身无力, 但是在吊过点滴之后又有种肿胀感。
他很想去上个厕所。
等了一会, 谭晓丽还是没有醒来, 施亦青想了想, 想自己慢慢的爬起来去找卫生间,没想到刚掀开被子妈妈就醒了。
也许她没有对施亦青有多好, 但是她依然有一个作为母亲的警觉。
阿青醒了?
施亦青嗯了一声,眼神空洞,他问:沈叔叔呢?
谭晓丽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她在心里骂了沈牧许久, 养个小孩让小孩在家里饿到晕倒进医院,小孩醒来第一件事竟然还是问沈叔叔呢。
施亦青又说:妈妈,我想尿尿。
好。谭晓丽抱起施亦青。
她用以前的那种力度想要抱起她的儿子,居然一下子没抱起来, 调整了一下才抱起来。
他重了很多, 抱在怀里不再是软软的一个小团子, 能感觉得到他的骨骼在快速成长,他搂着自己脖子的时候也有力度。
真是变了好多。
转念一想,施亦青都九岁了,她是很久都没有抱过他了。
心里突然柔软了一点,尽管她始终认为自己的生活应该排在第一位,不代表她心里对施亦青是没有亏欠的。
她明白,自己亏欠施亦青。
上完了厕所,施亦青不愿意让妈妈抱着了,妈妈牵着他往回走。
妈妈,沈叔叔呢?
谭晓丽说:沈叔叔还在隔离。
施亦青:他什么时候回来?
谭晓丽笑笑,心里有点苦涩:很快就回来了。
她没有骗施亦青,她找人打听过了,沈牧的情况还算不错,再观察两天应该就能出院。
施亦青病了一场,妈妈一直在医院陪着他,每天早中晚都能听到她给另外一个孩子打电话,温柔的安抚他,让他好好吃饭不要出去玩,说妈妈很快就会回来了,说妈妈也很想你,说爱你宝贝。
这种时候施亦青就会格外的想沈叔叔。
三天后施亦青出院,回家的时候西关街也已经解封了,但是九爷爷那边还没有,湘君阿姨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