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施亦青才敢放肆地哭,疯狂地宣泄。
去找爷爷的是平时愿意和施亦青说话的那个小孩,身后还跟着爷爷和那个叔叔。
施亦青跑着过去扑进爷爷的怀里,爷爷却立马推开施亦青冲着那群小孩走过去大骂,让他们家里人过来。
我看看?
施亦青抬头,看到那个叔叔蹙在一起的眉头,他的眼睛里好像爸爸,以前自己玩闹受伤了爸爸也是这个眼神。
爸爸说他心疼自己。
这个叔叔心疼自己,施亦青判断。
施亦青抽噎着,抬起下巴给叔叔看,口子约有2cm长,一直在流血,那个叔叔轻轻捏着下巴看了看,安慰他:痛不痛?叔叔马上带你去医院。
施亦青没说话,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是谁打你了?告诉叔叔。男人捧着他的脸问,两个大拇指温柔的在他眼下摩挲擦掉眼泪。
施亦青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前因后果。
男人指着正在被爷爷训的小孩,他们打你吗?
施亦青看着男人关切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下巴上的伤口太触目惊心了,男人不忍再耽搁时间,跟他说:爷爷去帮你报仇了,叔叔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施亦青:好。
男人将他抱起,施亦青的视线和帮他叫人的男孩对视上,他表情有点疑惑,心想没人打你啊,是你自己摔的。
欺负人不对,但是施亦青撒谎也不对啊。
可是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悄悄溜回家去了。
脏兮兮的施亦青搂着男人的脖子,他一手抱着施亦青,一手拿着卫生纸捂着他下巴的伤口止血。
走到村口,有辆小轿车,男人把他放进后座。
来,你自己捂着下巴,坐稳了,我们现在去医院。
谢谢叔叔。
男人扯出一个苦涩的笑:乖。
开车到镇上要二十分钟左右,施亦青慢慢习惯了下巴处的疼痛,也许是哭累了,靠在后座呆呆地不说话,偶尔会吸一下鼻子。
到了医院,男人继续抱着他走进去。
施亦青伤的是手和脸,腿是没事的,但是男人还是抱着他。
门诊医生一看伤口就唉哟了一声,把男人吓得心一凉,很严重吗医生?要不要缝针会不会留疤啊?
医生皱着眉准备东西清理伤口:不是很深,不用缝针,但是要好好看着孩子不让他乱动,让伤口好好愈合别裂开了,开点祛疤的药记得每天都涂。
施亦青紧紧地咬着牙,消毒实在是太疼了,但是他又不敢哭。
男人抱着他,捏他的手:没事啊,忍一忍就好了,待会叔叔给你买东西吃。
医生笑笑:小朋友真勇敢,很快就好了。
男人看着施亦青,明明很乖的孩子,和师父说的一样,为什么爷爷不喜欢他。
当然爷爷没有直接说不喜欢他,只是说施亦青娇气得很动不动就哭,什么活也帮不上忙,摔烂个泥巴人也要大哭大闹,烦得很。
回去的路上男人问他:你今天跟爷爷吵架了吗?
施亦青点点头。
为什么吵架?
爷爷弄坏了我的泥人。
很喜欢吗?
嗯,施亦青抬头看他:爸爸做的。
施亦青一提爸爸,男人的表情中就带着满满的不忍,尤其现在下巴上还包着纱布,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剪没洗了。
男人带他去了个理发店,让人家给施亦青剪了头发,又带他去镇上的超市买了新的凉鞋和衣服。
可是穿上新衣服新鞋的施亦青还是看起来脏兮兮的,因为平时不注意卫生,皮肤也很黑,临时换身衣裳并没有用。他看人总是低着头偷偷打量,在爷爷家的这半年把他变成了这样。
施亦青好久没有来过镇上了,看到路边的烧烤摊和水果摊上菠萝,馋得眼睛直勾勾的。
想吃吗?男人问他。
施亦青小心翼翼地点点头,眼神亮晶晶的。
男人看看他的下巴,想到医生嘱咐这两天不要吃咀嚼动作太多的东西,避免伤口裂开,只好跟他说:现在不能吃,等伤口好了让爷爷带你过来买好吗?
施亦青眼里的光没有了,黯然低头。
男人想了想,试探着问:爷爷会给你买好吃的吗?
施亦青摇摇头。
夏日的夜来得晚,已经是六点多了天还是亮得很,小镇一条街看到尾,街道尽头正是日落的方向,橙色夕阳打在男人线条坚毅轮廓分明的脸庞,他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考虑什么。
叔叔。施亦青突然叫他。
男人回过神来,也许是他沉默太久小孩以为他生气了,便怯生生地解释:我不吃了,你别生气。
阿青,可以这么叫你吗?男人把他放下来,两人沐浴在橙色霞光中,原本惆怅的脸上都带了温暖的光。
施亦青点点头:可以,爸爸也叫我阿青。
你跟我走,我养你,供你读书,给你做好吃的。男人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
施亦青呆滞中带着惊喜,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走,他一直希望爸爸活过来把他接走。
可是这个人不是爸爸。
男人把一双大手轻轻搭在施亦青的肩膀上:叔叔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施亦青眨眨眼,这个叔叔是爸爸的朋友,他说会保护自己。
好。
两个人一起笑了。
男人说:我叫沈牧。
沈牧?施亦青歪着头。
嗯,有印象吗?
施亦青笑,扯到了下巴有点疼就不笑了,他说:爸爸的徒弟。
对,我是你爸爸施阳的徒弟沈牧,你以后就叫我沈叔叔。
施亦青久违地用小孩子特有的可爱声线说:沈叔叔。
乖。
第3章 月光
爷爷把我卖给你了吗?
施亦青没想到动作那么快,傍晚刚说好的事情,晚饭刚吃完就已经上路了。
一回家男人就让他在房间里呆着,自己去跟爷爷谈,又出门去打了好久的电话。
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就是几个已经坏了的玩具和几件衣服,沈牧收拾的时候直接把那些不合身的或者破了的扔掉了,所有东西装在一起也就是一个大手提包的容量。
沈牧一手拎着施亦青的行李,一手抱着施亦青,慢慢地往村外走着,施亦青一开始还总回头看家里,想着爷爷大概会出来送送他。
但是没有,施亦青刚刚看见沈牧给了爷爷一个很厚的信封,他觉得是钱,他抱着沈牧的脖子问:刚刚那个是钱吗?
沈牧没有否认,嗯了一声。
施亦青奶声奶气地问:爷爷把我卖给你了吗?
在小施亦青的眼里,买了就是自己的了,那他现在就是沈牧的,是个好事情。
不是。沈牧哭笑不得,跟他解释:给爷爷钱是想让他过得好一点。你的监护权在妈妈那里,你跟叔叔在一起呢是叔叔照顾你,相当于寄养,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