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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刘宏斌所说,他不止一次去过江易家,给江荟如送去毒品,避免她被困在家里的时候毒瘾发作。这差不多是在告诉江易:你就是个废物。
什么贫困的生活、疯癫的母亲都是假的!这些人合起伙来骗他,让他以为自己是悲惨的,倒霉的,遭受命运不公的可怜人,让他以为自己比同龄人吃的苦更多,成长得更快,让他以为自己哪怕心中有止不住的恶念却还是隐忍地看顾好这个家,让他以为自己多年以后可以为曾经的付出而有所感怀。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在为毫无意义的生活付出和感动,他自以为的强大和忍耐不过是被腐臭外皮包裹着的空壳。
他所有的坚强都是母亲撑着破碎躯体为他营造出的假象,而多年以来他毫无察觉,一无所知,真的就是个废物。
呵,他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
天阴沉沉的,明明是上午却见不到什么阳光,屋内显得有些昏暗,一切看上去比平日增添了几分陌生。
江易费力地辨识着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可它们既不会动也不会说,谁来告诉他,有什么才是真的呢?
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起来,他不得不用力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接着拼命咳嗽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弯曲,无意间他看到了被丢在一旁的手机。
谢尧……
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他扑过去抓起手机找到熟悉的号码,机械地拨打,挂断,再拨,再挂断,直到双手发着抖,眼泪断了线。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缩坐在地上的一角,依然不断拨打电话,可是一个都没有被接通。
遥远记忆中的画面忽然变得清晰。寒冷冬夜,他在楼顶给谢尧打电话,那是唯一打通的一次,可接电话的人却不是谢尧。
不会的,谢尧已经回来了,这些不可能是假的。总不会……总不会从那个寒冬的跨年夜开始至今,只是他做的一场漫长又缠绵的梦吧。
“谢尧……为什么不接电话……”他止不住哽咽出声,甚至像孩子一样去抹脸上的泪,这不能是梦,他不相信这些是梦。
哭声很压抑,像是在强忍着,好像只要放任自己哭泣,就等同于他承认了这荒唐的人生,一切他所惧怕的就成了真。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终于耗尽电量,再也亮不起来。如此平常的小事却彻底把江易激怒,他看着黑黢黢的屏幕,青筋暴起,眼眶通红,发狠地将手机甩了出去。
手机砸在墙上顿时四分五裂,可想而知这一摔力气有多大。散落一地的画面又揪起江易的另一根神经,没过几秒他就慌乱起身扑过去,将形状各异的碎片匆忙捡起来,握在手里拼了命地往一块凑,尖锐的断口和锋利的边缘很快划破了掌心,潺潺鲜血染红了白色的机身,江易浑然不觉,手机拼不回去,他急得额头直冒汗。
“谢尧……谢尧……”他一边低声唤着谢尧的名字,一边努力想要修好残破的手机,像个发了癔症的病人,做着可笑至极的蠢事。
手被割出好几道伤口,他的动作却始终没停,忽然门外传来咔哒一声。江易动作一顿,接着扔下手中的碎片疯一般站起来奔向门口,良久过后,大门却纹丝未动,那细小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了。
他上前猛一把拉开门,门外什么都没有,就在他想要迈步出去的时候,忽然间被什么定住了身。
“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会再乱跑,不会……不会再不告而别了,你要是再随随便便说走就走,我就不要你了。”
谢尧的声音含着醉意,却无比清晰。
他默默将大门重新关上,身体顺着门边一点点滑了下去。他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垂着头跪在门口,手掌拍在门上,又紧握成拳,像是用着最后的力气砸了两下,接着垂至身侧,在门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意识还算清晰的最后,他不禁想,谢尧让他留在这,可谢尧……是真实的吗?如果是假的,就没有人让他留下,他便可以出门寻找,可如果是假的,他又要找些什么?
他彻底被困在了囚牢中。
***
谢尧回家待了三天才想起来开机。他真不是故意的,在家一待跟他爸妈东拉西扯就把手机给忘了,等第三天开机的时候,两百多个未接来电吓得他直接从床上窜了起来。
可奇怪的是,江易的电话全都来自两天前,这之后一个都没再打过。
是不是自己做得有点过了啊,江易生气了?失联两天而已,而且江易随随便便给他妈打个电话就能知道他在家,结果他爸妈也没接到过电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