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信人自称是祖母的姐妹,有血缘关系的那种,她在信中写道,自己身患绝症,已时日无多,希望能和年轻时断绝关系的姐姐重修旧好,避免带着遗憾离开。
还留下了电话号码,说如果姐姐愿意联系她,就打这个电话。
云姝刚开始以为是骗子,毕竟她和祖母在一起生活多,辗转各个地方,祖母从未提起过自己还有一个妹妹。
随后又觉得不对,信中的话语情真意切,并不像假话,提起的几件回忆的小事,她好像听祖母说起过。
怀着犹疑的心情,云姝开始翻找起祖母的旧物,最后终于发现祖母的日记本。
看上面的日期,祖母写日记的时候,她还年幼,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
说是日记,其实更偏向于回忆录,里面写满了祖母年少时的往事,和父母的相处,和丈夫的相遇,和妹妹的扶持以及决裂,最后毅然决然离开家乡。
祖母对和妹妹的决裂,无疑是痛苦的,对家乡也是眷恋的,只是不知为何,她从未对孙女提起过这些事。
云姝看完日记,终于相信祖母有个妹妹,对方能查到这个地方,又用寄信的方式说明一切,足以说明用心。
可惜祖母已经过世,这封信来得迟了点。
若是能早一点该多好,她叹息。
思考许久,云姝拨通信纸上的电话,如果一切属实,那这位云女士就是自己在世界上的唯一亲人,是她的姨奶奶。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忽视。
电话刚响两声就被接通,苍老沙哑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传递到耳边,喂?
聊了两句,确定对方就是寄信的人,云姝犹豫一会,还是说出自己的身份,以及祖母已经故去的事实。
云女士这次沉默良久,慢慢道:是吗,原来迟了,原来迟了呀。
她的嗓音中满是死气沉沉的暮气,云姝有些不忍心,她想起祖母躺在床上的时候,虚弱到仿佛随时能离开。
生与死的界限如此模糊。
还请您保重身体,祖母想必也不希望看到您伤心。
是的,她向来是个爱操心的性子,总是跟在我后面收拾残局。云女士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而后安静一会,提了一个要求。
她希望云姝能带着祖母的骨灰回到故乡。
可
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希望你能满足我最后两个心愿,我想和她葬在一起,想亲眼看你一眼,而且姐姐也一定想回到这里。颤颤巍巍的声音继续道,你愿意吗?
如果真的不愿意就算了吧。
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对面的遗憾和难过。
云姝最终选择答应,虽然没见过面,但最后的血脉亲人病重,自己确实应该去看一眼。
祖母临终前曾遥遥望向窗外,面露遗憾。
之前云姝不懂为什么,现在想来大抵是遗憾没和妹妹和好。
而且通过日记可以看出,祖母一直在怀念故乡,她想帮祖母实现心愿,也想去祖母长大的故乡生活。
听到她的答应,云女士沙哑的嗓音多了一次生气,好,我在这里等你,要我派人去接你吗?
不等云姝回话,她又絮絮叨叨道:还是派人去接你,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提前收拾好,姐姐的东西也记得都带上,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住的地方,等到了你再看看有哪里需要改的
热情的态度让云姝无法拒绝,也不忍心拒绝。
挂掉电话,云姝在沙滩坐了一会,目光再次落到日记上。
里面有一个反复出现的城市。
雾城。
这就是祖母的家乡。
按照云女士所说,接她的人会在两天后到达,云姝打算等会收拾东西,先去搜集资料,研究一下这座城市。
网络上的相关词条很多,
云姝捡了几个热度比较高的点开。
雾城,一个由于地理位置,时常笼罩薄雾的城市,高楼大厦藏在浓浓的雾中,如同伫立的黑影,也是一个犯罪率高到离谱的城市,是第二名的数倍。
它仿佛与其他城市隔开,自成一个奇怪的体系,外人不得随意窥视。
云姝住的居所大多都是祖母精挑细选出来的民风淳朴之地,她对犯罪率高其实没有太多概念。
只要自己多注意点,跟在以前一样深入简出,应该没有问题。
祖母曾经长大的城市,这诱惑对她来说太大了。
云姝继续往下发照片,等看到雾城的美食和风景,游客愉快高兴的笑容,心中忧虑逐渐消失。
雾城不一定像网上某些帖子说得那样离谱。
心中对雾城有了大概的雏形,云姝开始收拾行李,和村民一一告别,安抚好哭唧唧的小萝卜头,在第三天的早上,等到来接她的车子。
然后发现有点不对劲。
黑色豪车低调优雅,车型流畅,云姝沉默了,这辆车她在杂志上看过,价值八位数,全球限量。
她好像、貌似对云女士的身家产生了误解。
小姐,请上车。身材高大的保镖弯腰行礼,神色严肃。
纵使面前人在大热天裹得严严实实,戴着口罩,戴着墨镜,保镖依旧面不改色,只要身份对上,其他的一切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
为首的保镖打开车门,其他保镖顺势接过行李。
云姝轻声道谢,坐进车内。
黑车缓缓驶离乡村,朝着雾都进发。
两天后的清晨,黑车到达目的地。
天空雾蒙蒙一片,沉沉压在心口,厚厚的雾霭让整个城市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朦朦胧胧,看不分明。
车辆行驶期间,云姝和姨婆婆一直保持联系,老人家每次听到她的嗓音,心情就会好上不少。
但电话联系好几天,云姝没听过姨婆婆提起自己的家人,心中有了猜测。
推开房门,屋内的一切映入眼帘,一尘不染的墙壁,随候在一旁的私人医生,顶尖的医疗设备,医院的病房被完全复刻在房子里。
躺在床上将行就木的老人,花白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脸庞,略显明亮的眼神。
云姝怔住,太像了,这位云女士和祖母太像了,哪怕容貌老去,也无法掩盖眉宇间的相似。
没有人会怀疑她们的血缘关系。
对方也愣住,很快苍老的脸颊上浮现出包容的笑意,没有对她的装扮提出意见,过来坐。
云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藏在墨镜后的眸光复杂,好像又看见祖母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云女士熟稔地牵起话头,聊起曾经的事,在她的引导下,云姝很快抛弃那一丝不自在,说起自己和祖母相处的趣事。
两人聊天氛围是肉眼可见的温馨,旁边几人目露震惊,互相对了个眼色,不可这位女士竟然有如此温柔的时候,如同一个真正的慈爱长辈。
要知道云女士对待敌人的手段堪称狠辣。
看来这位小姐的地位不可估计。
云女士口中的祖母和她印象中温柔的祖母截然不同,云姝听得津津有味。
但很快云女士由于精力不济,眼中露出乏色,但她依旧拉着云姝的手,絮絮叨叨说着曾经的事。
医生看了眼仪器,赶忙朝云姝使了个眼色。
云姝微不可查点头,柔声道:姨奶奶,我今天才来,坐了很久的车,有点饿,你先休息一会,等会我再来陪你聊天。
云女士喘了口气,露出懊恼的神情,看我这记性,你快去吃东西,饿坏身体就不好了。
退出房间,站在门口,回想起于女士艰难呼吸的模样,云姝忽然很难过很难过。
生命总是这样反复无常。
跟在佣人身后,云姝来到自己的房间,如云女士所说,一切都按照她的喜好来。
这表明对方调查过自己,云姝并不觉得冒犯,大概因为她是她唯一的亲人,云姝对亲人总要多一份包容。
小姐,您的行李已经送到房间,请问还缺些什么,我马上派人准备。女佣非常识趣地省略了生疏的称呼。
云姝点头,不用了,我要的都在。
晚上,云姝吃完晚饭,洗漱完,按照约定那样再次来到云女士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