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算不得什么,我曾见过外头大雪纷飞,内里如同春季一般的山谷,那才叫稀奇呢。
回答的那个是前头年长些的人,她扬唇轻笑,嘴上给那少年说些趣事。
下着大雪又怎么能暖和?
那少年发出疑问。
以修士之能,强者天时可变,不过区区天象气候,又有何大惊小怪?你母亲留下的那本《乘风诀》若是练到最高一层,风卷云变是小,这气候随你心意而动也不是不行。
年长些的给年少些的说道: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正魔两道所修习的宗法,不过是一个顺经脉而为,一个逆经脉修行,只是说到底,逆经脉出岔子的概率大些,若是常人修行,定然是顺势而为,却极少有人逆经脉修行,按你母亲所记载,所为正道魔道,先前不过是修行方法不同罢了,后来却成了某些人泄私欲排外的借口,故而现如今才有了正魔两道之分,可若你细想,自从三万年前区分正魔两派之后,可有人再修得或者自创出《乘风诀》这般的修行之法了吗?
那年少的听的认真,只是点头应下,正欲张口再问,却突然听见前头骚乱之声,于是便伸长脖子去看,但也只能瞧见远处围着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间或夹杂着撕扯辱骂哭泣声,似是有人在打架。
怎么回事?那年长些的也自然注意到了,她低声道,已近大赤城脚下,便是有争执也不会闹得这般动静。
原是因为太清剑李家的外宗门便在此处,城中常有李家之人派人巡视探查,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便大赤城中还有其他宗门的外派驻守点,但因着李家,也未有人敢这般随意放肆。
于是年长些的那人将鞭子一扬,唿哨一声,那拉车的黄牛便颇通人性,自己往那方向去了。
走得近些,那年长的下了牛车随便找了个人问:敢问老丈,前头是发生什么事了?
被搭话的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头,正踮着脚瞧热闹,也没空理会是谁问他,头也不转地回道:李家的抢人呢!
李家的?谁?
瞧不清呢!听别人说是李家的二公子。
李家的二公子。
一说到这个名字,心中便有了大数。
太清剑李家现今嫡系人才凋零,现任家主膝下只有三个孩子,长女李无纤,次子李长胜,三女李无尘,膝下只得李长胜一个儿子最得家主宠爱,其余的两个,大的精于药石丹草,毫无修道天赋,小的则神龙见首不见尾,性格脾气古怪,常年躲在家中,沉迷于机械死物,唯有老二因着是个儿子且天资聪颖,故颇得家主喜爱,因此养出十分跋扈骄纵的脾气性格,大赤城中人人避之不及。
那年长些的又问:李二公子抢人,却没人管一管吗?
那老丈听别人说了又答道:原来家主在的时候还有人管着,先下正赶上家主闭关,真是无法无天了
接着几句话交代清楚。
原来那李长胜生平最怕他父亲,这李家的家主虽说宠溺他,却也因着家风严格,不肯把他教成一个纨绔子弟,自然是看管严格,但其母却怜惜这个儿子,每当李家家主打骂教训,便先头第一个拦在前面,李家家主爱妻,自是下不了手,久而久之这才养成了他这幅纨绔性格。
今次李家家主与妻子闭关修行,将家中诸事托付长老及独子,起先那李长胜还小心翼翼不敢放肆,可下头有小人怂恿,加之又无人管束他,短短数月便将这大赤城弄得乌烟瘴气。
那老丈刚说完,便听见有人在一旁接话道:三姑娘不在,若是她在,只怕会好些。
说话的是个中年汉子,瞧着是个儒生:你们不知道,若是他那同胞妹妹在,他多少还收敛些。
他妹妹?
是,他妹妹。那中年儒生道,他妹妹李无尘晚他一刻钟出生,为人却低调诡怪,听李家的弟子说,她这个哥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李无尘。
那老丈说:我记得李三姑娘不是废了两条腿么?站都站不起来。
是废了没错,可人家身边跟着个煞神,便是她哥哥也轻易不敢惹。
煞神?
十几年前就跟在三姑娘身边了。除了三姑娘,谁的话都不听。那中年儒生环顾四周小声说道,听说那煞神有条铁做的胳膊咧!
铁也能做胳膊?
怎么做不得?倒比真的还好用些。那中年儒生说,你不知道吗?前些日子那煞神就在街上教训了李二,还说若是再叫撞见李二仗势欺人,强抢民女,便要再揍他一次。
一个仆从,打主人家,却不怕家主责罚吗?
怎么敢责罚?那中年儒生打量着问话的老丈道,瞧着你刚来大赤城不久吧?却是不知道他这妹妹平日里不出名,但发起狠来,整个李家上下却没有人不怕她的呢!
那待在一旁听两个人说话的牛车主人这时发话了:听先生这么说,那李三姑娘很护着那煞神?
中年儒生道:何止护着,不过若是我,只怕也护着呢!那煞神年纪轻轻,修为却极高,也不知是哪位大能,竟也纡尊降贵做旁人的奴仆。
老丈又问:可能知道这煞神是谁吗?
中年儒生拈着胡子:谁都不晓得,只知道那煞神随侍在三姑娘左右,带张挡住右半边脸的铁面具,眼睛一瞪就吓死人,我在大赤城这么多年,也只知道,三姑娘只叫那煞神嘉树。
第二十一章 :斗笠狂客
那中年儒生同老丈说着话,自是没有去管一旁挑起话头的赶车人,再回头去找人时,那赶车人却已不见了,而恰在这时听见人群中心传来极大的辱骂声来。
跟爷走是你的福分!
云平轻轻巧巧挤进人群站在最前头,正抬手压了压斗笠,便听见一个年轻公子蛮横无理的声音。
于是她抬眼去看,只瞧见前头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衣衫华贵,满脸骄横跋扈之气,又见后面跟着几个服饰统一的小厮,心下便断定,此人就是李长胜无疑。
却见那李长胜面前有三个人,老的一个头发胡子花白,额上有血,正在地上跪着磕头乞求,口中喃喃有词。老者身旁另有一个青年壮汉面色惨白满头大汗躺在地上,抱着左脚,只是张着嘴出不了声,汉子身旁有一个姿色娟丽优雅身段玲珑的女子,正在那跪着掩面哭泣,我见犹怜,却叫那跋扈公子更是心痒难耐。
爷!爷!行行好放过小老儿的一对子女,若是爷要打人出气,小老儿贱命一条,年老体衰,没也就没了
那老人哀声切切,几乎就要哭着背过气去。
呸!老子要你贱命干嘛!李长胜一脚踹倒老人,手下几个小厮也会看他眼色,将那老人拖开,可不知是因为心系子女,那瘦弱干瘪的老头竟爆发出极大的力量,伸手死死抱住李长明的腿,两三个壮年小厮跟在他后头想把他扯开都扯不动。
他妈的!真是活腻歪了!那李长胜本就心中火起,当即便拔剑骂道,给我松开,不然我一剑杀了你!
瞧他这肆无忌惮的样子,竟是不惮当街杀人了!
爷!爷!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便是!那瘦弱老头厉声哀嚎,但求爷你放过这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