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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则看向王锡爵:“朕得给你讨回这个公道,也是给朝廷找回一个面子,堂堂次辅,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差点被射杀!真不知道这扬州还是不是朕的扬州!”“陛下息怒!”王锡爵这时倒拱手劝了朱翊钧一句,说道:“他们已经给了朝廷一个交待,有韩、李、凌三家盐商主动上门向臣请罪,臣已下令将他们抄家。”“这是交待,不是公道。”朱翊钧回道。王锡爵道:“陛下明鉴,可天下没有绝对的公道!这件事自然是扬州盐商们在跟朝廷作对,但朝廷不可能因为几家盐商犯罪,就要把所有盐商都抄家灭族,毕竟朝廷不是匪寇。”“你的意思,这事就这么算了?”朱翊钧问道。王锡爵拱手道:“陛下圣明,这事只能这么算了,别说臣只是受伤,臣就算是被他们杀了,这事也只能算了,毕竟盐控制在他们手里。”“谁说盐在他们手里?”朱翊钧问了一句。王锡爵抬头瞥了朱翊钧一眼:“陛下的意思是?”“朕且问你,有钱能买到盐吗?”朱翊钧问道。王锡爵点首:“能!”朱翊钧又问:“有刀能抢到盐吗?”王锡爵回道:“也能!”“那有刀也有钱呢?”朱翊钧问道。王锡爵猛抬头。“陛下是要血流成河?!”一旁的沈鲤这时先急声问了一句。朱翊钧没有回答沈鲤,而是问着诸公卿:“朕再问你们,如今,朝廷不靠盐业养军,还需要盐商吗?”“自然不需要!”“朝廷要是不愿意赚某利,天下人也别想赚!”王遴这时回道。沈一贯见此,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站在干岸上,让沈鲤、王遴也都比自己进步的快,就忙道:“陛下圣明!”正要继续侃侃而谈的王遴见此,只得先闭口,等沈一贯说完。沈一贯便继续阐述说:“以愚臣之见,凡是能控制百姓的东西,如果朝廷不拿来牟利,那别人也不能拿来牟利!”“否则,只会国将不国,民将不民!”“故臣认为,当立即收天下灶户盐场为国有!由朝廷直接设国家商行雇盐丁制盐,再由朝廷和各级官衙设官办商行运销。”“所有商贾都可以在官府登记且在得到官府允许后,从官办盐行进盐售卖,而朝廷和各级官衙官办商行不直接售卖,只负责运盐和批发销售,对卖盐的商户限购限价。”“这样只小商小贩愿意进盐贩卖,毕竟限购限价后,利润微薄,对于富贾巨商来说,不足为此辛苦,但对于小商小贩而言,倒是可以养家糊口!如此街边之杂货小铺,村野之小酒店也能兼卖盐。”沈一贯说到这里就拱手又道:“陛下,天下本不缺盐,无论井盐还是海盐,本朝皆已熟造,实在不行还能在海外另辟盐场,所以,只要朝廷不求其利,也不让权贵官僚求其利,只以惠民为本,则盐也就不过是和寻常米面一样,为之犯险私贩偷盗皆没必要。”“沈卿今日倒是说的最多,还似早有准备,颇为有条理,与朕不谋而合。”朱翊钧这时说了一句。沈一贯则从袖中拿出早就拟好的奏本:“臣不敢瞒陛下,臣早就思治盐政,而拟了本,有意等陛下去扬州亲自查看盐政后,再呈递于陛下御览,只可惜,陛下未能去扬州,而如今阁老从扬州回来提起盐商之可恶,陛下也说起盐政后,臣便斗胆呈奏了。”王遴愕然地看了沈一贯一眼,两眼里满是火。随后,王遴就转身对朱翊钧奏道:“陛下!大宗伯抄臣的思路,他今日奏的,正是臣前些日子与他对雪赏梅时提到的盐政改革之法!”“陛下,臣没有抄,只是臣与大冢宰也不谋而合罢了!”沈一贯这时很是镇定地回了一句。王遴横眉看向沈一贯:“这是御前,还请公勿戏言!”沈一贯则看向叶向高:“陛下,臣弟子叶向高可以为臣作证。”叶向高这时忙道:“陛下,臣倒是未曾听恩辅说过,只是臣向恩辅这么提过。”当场,屋内一下子更加安静下来。李成梁则和刘綎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对刘綎低声道:“在朝堂上要谨言慎行,不然,好主意都会被抄。”“那沈鄞县是抄的别人主意吗?”刘綎问道。李成梁白了刘綎一眼:“这重要吗?”第697章 召藩王进京,抄走私之盐“这不重要。”“朕姑且信你们都是与朕不谋而合,现在应该要议的是,如何实现这一目的。”朱翊钧这时开了口,没让随扈公卿们在这上面争,因为他也懒得去寻根问底。而朱翊钧这么说后,李成梁在这时拱手说道:“陛下,如王阁老所言,朝廷不是匪寇,不能对盐商们无罪而诛。”“而盐商们树大根深,势力错综复杂,即便是冒犯钦差这种事,都有专门为其顶罪的人,臣也曾听闻,扬州等地,有富商巨贾专门培植顶罪之人,会从收养的小孩里挑选实诚记恩的,俗称傻子,平时会将其好吃好喝的供着,甚至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势力,给其带来荣华富贵,只是临事要这样的傻子替其顶罪,甚至罪恶的事,就让这样的人来做,而跟他自己半点粘连也没有,所以朝廷就算杀了顶罪的人,抄了顶罪人的家,对他们也无丝毫损伤。”“而一般而言,如果他们大方点,让朝廷从顶罪的人家里抄出个百来万甚至几百万的银钱,朝廷还会很满意,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们当摇钱树,缺钱的时候就去收一波,他们也就能继续嚣张。”“谁让他们财大气粗呢?”“不过,陛下乃英明之主,岂能为他们拿捏?”“更何况,朝廷现在也不再需要操控食盐来养军,自然也就不需要用盐商来克削小民食盐之利,便也没必要对盐商再忍气吞声。”“所以,这些盐商与陛下作对纯粹是小视了陛下,是在以卵击石!”“陛下既然决心收天下之盐为国有,算是釜底抽薪之策,彻底断了盐商的根,就算他们再财大气粗,再有许多顶罪的人,只要断了根,就只有衰亡的份。”“只是眼下,盐大部分都在他们手里,得谨防着他们不再卖盐,使得百姓缺盐,大军缺盐,进而引起乱象来。”“盐这东西,虽然每日吃的不多,但不吃也的确不行。”“故以臣愚见,这个时候得先由朝廷控制到一批盐为好。”李成梁说后,朱翊钧点了点头。接着,户部尚书潘季驯便道:“这些年,户部收到盐引很少,河东、两淮的盐,其实大部分都变成了私盐,被贩卖了出去,盐商们与其说是纳银领官盐,其实各个都是私盐贩子,而早已直接勾结灶户,把本该只能上交给朝廷换银的盐,走私了出去,所以,朝廷能控制的盐并不多。”“这么重要的物资,却没能再控制在朝廷手里,可见之前盐法已坏的彻底不能行!”朱翊钧这时颇为感叹地说了一句。他知道这里面跟盐矿依旧是灶户负责生产有关,使得盐矿还是在灶户手里,而灶户们为了利益,基本上都会把食盐私卖给盐商,不卖给朝廷官府。所以,朱翊钧才说私有制的盐法已彻底不能行。朱翊钧如此说后,就又道:“虽说盐被朝廷控制的不多,但也不全是控制在盐商手里,或者说,盐商与其说是盐商,还不如说是权贵官僚,他们才是真正控制盐的人,而潘卿却没提出来,甚至更没直接说,这天下除了两淮盐外,其中四川井盐与河东盐是为蜀王和晋王控制。”朱翊钧说后看向王遴:“潘卿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给朕留面子?”“臣不敢离间宗亲。”潘季驯回道。朱翊钧道:“据实而言,谈何离间?”潘季驯拱手称是。“朕已令锦衣卫查过天下走私盐引的情况,河东的盐和四川的盐,都被晋王和蜀王控制,如今,朕正有意收其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