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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这份票拟有问题,内阁不该批准对申请课题的皇亲国戚、勋贵名宦给予每月补贴,他们的官爵已自带俸禄,所申请课题已有拨银,缘何还要补贴,难道做课题是为了这补贴?”
“何况做好后又不是没有奖掖金!”
“虽然现在内帑充盈,皇爷也非只重财货之君,但也不能这么糟蹋内帑吧?”
司礼监秉笔太监黄勋这时在协助孙斌批红票拟时,就将一份票拟拿到了孙斌这里来。
孙斌看也没看就呵呵一笑:“黄公公,元辅是皇爷师傅,您知道吧?”
黄勋道:“自然知道。”
“既然知道,问这么多做什么,您能比元辅更懂皇爷,更忠于皇爷?”
孙斌问了一句,道:“照票拟批红就是。”
黄勋只得拱手称是。
而孙斌话刚落,就有一队锦衣卫在张懋修的带领下,往司礼监走了来。
孙斌和黄勋见此怔在了原地。
“有中旨,逮拿司礼监掌印太监孙斌下狱。”
张懋修说了一句。
孙斌嘭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随即就问张懋修:“三爷,咱家犯了什么事?”
张懋修一边看着锦衣卫将孙斌押起来一边回道:“公公有机会问陛下,我们只是奉旨行事。”
“奴婢对不起皇爷!”
而孙斌在真的见到朱翊钧后,倒也没有多问,只直接说对不起朱翊钧。
因为他清楚,朱翊钧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下旨抓他。
朱翊钧则看着孙斌道:“孙斌,你是想逼朕废了司礼监吗?”
“朕让你做司礼监掌印,不是让你操控朕,是让你替朕盯着外朝诸政的。”
朱翊钧接着又说了起来,随后就起身看向孙斌,言之凿凿道:“如果连你这样的内宦都因为权力太大而有了觊觎皇权之心,那朕还干嘛留着司礼监,还不如让侍御司夺了你们的批红之权!”
朱翊钧现在的侍御司类似于军机处,但又不完全是军机处,因为皇帝没在侍御司的时候,批红还在司礼监批。
而朱翊钧在这么说后,在御前值守的黄勋则于此时如耳边起了一焦雷,忙看向了孙斌。
孙斌自己也如五雷轰顶,忙叩拜在地:“皇爷息怒!这只是奴婢个人野心膨胀,非司礼监其他大榼之罪啊!皇爷让批红归侍御司,难道侍御司的外朝大臣就不会有野心膨胀之辈吗?”
第573章 灭九族,朕是最大的地主兼资本家
“人家野心膨胀,至少还隔着一堵宫墙,要先摆平宫里的人,你们要是野心膨胀,是让朕寝食难安啊!”
朱翊钧说着就叹了一声,然后看向黄勋:
“黄勋,你也说说,朕是不是不该让你们内宦染指权力,只老老实实的服侍宫中诸贵人,免得接触了权力就反而变坏了。”
“就说他孙斌。”
朱翊钧指了孙斌一下:“以前多温良恭谦,别说野心,贪心都没有,朕曾在暗处亲眼看见他叱责给他送礼的少监,现在权力大了后,反而不跟朕一条心了。”
“回皇爷,以奴婢愚见,人可能不是因为染指权力而变坏,可能是因为想以权谋私而变坏。”
“孙公公眼下在司礼监倒是不敢专断,虽然他现在在御前承认自己是野心膨胀,可奴婢看到的却是孙公公事事以外朝决议为准绳,奴婢们的质疑他都先替外朝给驳回,所以在奴婢等司礼监其他太监看来,孙公公倒是不像有野心之辈。”
“若是有,那只能是因未能以权谋私而生怨,也就连以权谋公的事也不想做了,也不想替皇爷盯着外朝了。”
黄勋这时回道。
朱翊钧瞅了他一眼,然后吩咐道:“传旨,以后批红之权归侍御司,黄勋升司礼监掌印太监与司礼监现有几个秉笔一起到侍御司以参政大臣身份参议军机大政!”
黄勋一怔,随即声音洪亮地作揖道:“内臣黄勋遵旨!”
接着,朱翊钧又看向了孙斌:“孙斌,你既已有想害朕之心,朕就不能轻饶了你,饶是你在执掌东厂期间,曾立有功勋,但是你触碰的是不可触碰的底线,为了不让后来者挟功妄为,朕只能对你严办。”
“传旨,孙斌、勤政殿执事太监兼文书房太监高寀、勤政殿御侍贺氏与参与此事的官僚士子俱夺籍凌迟,诛九族。”
朱翊钧说着就吩咐道。
黄勋再次拱手称是。
而孙斌则瘫倒在了地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而仿佛如一滩烂泥般被锦衣卫拖了下去。
繁花斗艳的万历十八年暮春时节,再次迎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氤氲得午后的西苑云气浓郁。
被救出来的田义在这一天,正认认真真地捡拾着新御侍万氏要丢尽香炉里的香料,且仔细用鼻子嗅着,在嗅了好些次后才道:“嗯,是常用的安眠香,放吧。”
“是!”
万氏答应了一声。
而田义在亲眼看见万氏丢了香离开后,才出了殿外,让杂役用竹竿驱赶外面的鸟雀。
朱翊钧因此睡了个安稳的午觉。
这些日子,他已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尤其是现在,倍觉精神振奋,而开始又有了想找人侍寝的想法,没有龙涎香的作用,但他倒是能够控制,也就没有白日就行此事,只徒步去了侍御司。
“皇爷去哪儿?”
“奴婢好让人准备辇车?”
田义见朱翊钧走了出来也就问了起来。
“不必!”
“朕走着去!”
朱翊钧说着就背着手沿着红色宫墙往侍御司而去。
田义带着其他内侍追了来。
一下雨,西苑的御道就成了天青色。
翠盖红伞下的朱翊钧很是惬意地行走在这御道上,而在这时,他不禁暗想,龙涎香与乌香尚且都未能让野心家得逞控制他的野心,还落得个九族皆灭的下场,那不知后面还会不会再有想控制他的野心家。
如果想,这些人还会用什么手段?
应该会更难了吧?
也应该会更加不敢了吧?
无论如何。
朱翊钧清楚的是,以大明现在的国情,大明这个帝国接下来是往新礼倡导的方向继续前进,还是后退到旧礼的时代,他这个皇帝的命运如何才是这里面的关键。
没错。
这片土地的统治阶级大部分既是地主也是资本家,他们既可以转型成为资本家,也可以回到大地主的时代。
他这个皇帝也不例外。
他有大量的皇庄,还向佃户们收着租子,还有大量持有具备金融性质的认购劵以及在许多官办实务的分红和由少府管着的各类皇产。
所以,朱翊钧自己这个皇帝也算是地主兼资本家。
很多时候,地主和资本家本就不是不相容的角色。
毕竟土地也是生产资料的一种。
而朱翊钧无疑也是最大的地主兼资本家,握有的兵力最强,地位也最高,而大明这种国家还没有能够与他这个皇帝可以抗衡的地主兼资本家,所以注定帝国如何发展,都与他这个皇帝的意志走有着很大关系。
朱翊钧现在为了自己更舒坦的活着,则更愿意往资本家的角色转变。
因为后者的剥削方式更高级,也就能让朱翊钧活得更舒坦。
没错,朱翊钧也是有自私之心,本质上也没那么伟大,他改革也有为了自己的一面。
但朱翊钧没觉得自己有这份私心有什么不对,他知道正因为自己有这份私心,才让自己有动力,不然他宁愿摆烂躺平,而懒得这么辛苦,下雨天还要亲自侍御司听政,不趁着这么好的春光去踏青,去钓鱼,去后宫寻觅美色。
一到侍御司。
朱翊钧就问起近来军机要事。
戚继光便向朱翊钧奏禀了套虏犯边使副总兵李魁身死后又集合四十万之众于河套欲再犯边的事。
“让陕西官将严防死守,尽量以招抚为主,把万世德调过去任兵备副使,此人乃将门之子,熟悉河西事务,可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