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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若是躺久了,脊梁骨会软,国家也不例外!若只想着为让天下无事,而拿钱去买平安,也会跟着软弱下去!”
“还是站着好!”
“站着,至少看得远,看得见哪里有猎物!”
“所以朕需要支持那些站着的人去督促那些只想躺着的人也站起来,甚至给他们鞭子。”
朱翊钧说到这里就看向方逢时:“至于你,朕可以替你遮掩,看在你有功于国的份上,且你本也是为朕考虑,是为这个国家考虑,才没有拿着朕给你的鞭子去抽他们;朕就当你不知情,你自己上个告老还乡的本吧。”
方逢时忙叩首在地,含泪回道:“臣谢陛下隆恩。”
朱翊钧道:“你我君臣一场,也该好聚好散,朕不苛求你们十分完美,只要有颗对社稷的忠心与对苍生的仁心,便够了!回去后,当严教子孙,不可为祸乡里,而让自己三朝元老的脸都没了!”
“臣谨记圣谕。”
方逢时回道。
朱翊钧微微一笑:“退下吧!”
方逢时退下后,朱翊钧就凝神看着宫檐外的湛蓝色天空,久久未言。
强势的帝王造就强势的大臣。
无论是开始弄权杀人的申时行,还是弹劾清流文臣的李如松,都受他这个不愿妥协的皇帝的影响,而开始蜕变。
而因此。
饶是方逢时这样只是为大局而主动选择和光同尘的公卿大臣,也不能再立于朝堂上,因为时势决定他就算有各种理由解释他为何要和光同尘,但当阳光照到藏污纳垢的地方后,他自然也无法再立于阳光下,只能选择离开。
不过,好在眼下国家已经开始对外取利,内部的矛盾已经在锐减,所以方逢时的离开没有那么激烈,朱翊钧也没打算对他这温和的改革派穷追猛打,也没想让他灰溜溜的离开,君臣之间也就没有以一种闹得太僵的方式而分别。
所以,这让朱翊钧很欣慰,也很愿意接受这种离开。
大雪初停的天总是那么好。
天地皆澄净透明。
地和蓝天里的云翳一样白,衬得朱墙红梅越发夺目。
坐着黄金椅上的天子朱翊钧也被衬托得越发精神焕发。
而已上辞章而得朱批准予,被朱翊钧令以协理军机之功与平缅之功晋太傅和封文宁伯,且驰驿还乡的方逢时,在拜辞天子时也同样精神矍铄,满面荣光,而向朱翊钧跪拜说:
“臣去也,望陛下龙体康健,圣寿无疆,使得万民永得庇佑之恩!”
“山河正好,卿宜徐行!”
朱翊钧则颔首,然后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心里竟油然而生出一种艳羡之意。
没错。
就是艳羡。
方逢时能名利双收的退休,然后悠游林下,慢度时光,或许还能趁着国泰民安时,宦游天下,而且还能仗着皇帝恩赐的名位在宦游时享受高级的待遇。
而他这个皇帝还没到有这个机会的时候。
在朱翊钧不能拿出足够内帑为自己的出行买单时,那过于尊贵的他,一旦出行,带来的后果的就是让出行会变得过于的麻烦,对国家、大臣、百姓而言都是过于的麻烦。
所以,朱翊钧会艳羡方逢时,也会因此越发的想充盈内帑,但不是以减本国民众收入的方式增加内帑,而是通过对内对外开发增利的方式增加内帑。
方逢时在接下来也告别了同僚好友,然后就乘舟回乡。
不过,就在方逢时刚刚登舟时,文书官李文突然出现,而对方逢时说:“陛下有旨,卿还乡后,不可因处江湖之远,而忘庙堂之事,故赐文房四宝一副,以写宦海录用,以作将来后进者官箴与正天下非议新政谣言之用,为此,特令司礼监将来请款,以一字一两钱银元替朕赐赏卿后人,在卿之后人献卿所书时。”
方逢时之妻萧氏听后心里颇为所动,但方逢时则颇为无奈的抬了抬眼,然后只得口称遵旨,且在当晚,方逢时就忍不住于舟中望月而叹:“陛下真是善使钱啊!”
“老爷既然感念圣恩,何不趁夜未深写写字?月色有什么好看,回老家再看也不迟。”
其妻萧氏忍不住说道。
“申师傅,内阁度支司审计出开矿盈利了没有?”
“太仓与内库到底增加了多少帑银?”
而朱翊钧这里,则在方逢时拜辞当日就宣见了申时行,而问起申时行关于矿利的事。
申时行回道:“启奏陛下,第一期的利已出来,太仓和内库各进得十三万六千七十二两银元。”
第390章 发股分殳
朱翊钧听后颔首:“看来开归化的矿产,还是增利不少的。只是不够啊,朕有志令天下寒士百姓不再因买不起炭而受严冬之苦,尤其是在这眼下天一年比一年酷冷的时候,朕岂能因居暖室不问天下人?”
申时行瞥了朱翊钧一眼,便道:“陛下仁德如天,朝野皆知,也正因为此,草原忠顺夫人感陛下仁德,而有本请朝廷增开矿产,以使所赠之利,促进本部民王化。”
朱翊钧心情大悦:“这三娘子虽是蒙人,却忠贞的很,就准她所请。”
“是!”
“另外,商部徐贞明报,归化一带,离大同近的地方,还有大矿数处,可开石炭,也便运输,而也可使更多蒙人被王化,只是若尽开,耗银当不少,所以请朝廷谕示。”
申时行回道。
朱翊钧道:“为了惠天下寒士百姓,同时也为降低冶炼钢铁的损耗,继续开矿是应该的。”
“但是,只朝廷和皇家靠开矿得利非长久之计,何况矿利本身就是因为民越富而利越厚,豪门大户谁用石炭?”
“所以,开矿是可以开矿,但要告诉三娘子,她们接下来要想开矿,就得让一成矿利出来,然后朝廷也让一成出来,内廷也让一成出来,合计三成分殳成若干,由天下子民认购,进而通过矿产取利,而使得天下有财者,不必一味只想着通过兼并土地与放贷而克削小民得利。”
在这之前,应天巡抚沈鲤反应过大明国内投资渠道不足,大量百姓富贵后依旧多热衷于兼并土地,变成大地主,然后就放贷读书,进而靠收租吃利过日子,顺便考据科名以求权势问题。
而这也使得他这个应天巡抚不得不以官府名义兴办实务,扩大工场规模,提升技艺,去承担成为资本家的富民们不愿意承担的功能。
朱翊钧也一直注意着这个问题,也想着增加别的投资渠道。
毕竟人的趋利性是本性,而想财富稳定传承也是本性,所以想禁绝是不可能禁绝的,只能疏导。
朱翊钧知道,大明需要建立一种让天下人觉得比投资土地更稳定更有利的投资方式,是经济改革领域接下来的重要方向,也是改制能不能一直走下去的关键。
如果不把天下人大多数人的利益绑在一种投资方式上,那改制迟早都会人亡政息,然后人们依旧更愿意去争夺土地。
所以,朱翊钧现在也就顺势要准备在经济上进一步改革,通过让出一部分矿利于全国百姓的方式,把天下子民绑在以对外扩张取利的船上。
“陛下圣明,此乃利在千秋之策。”
申时行也对此予以赞同,他家族本身就是富商出身,自然明白朱翊钧这样做的生意。
而且他其实也早想这样,只是不好直接请皇帝让天下一部分矿利于民而已。
因按照儒家文化,君子当耻于言利,申时行也不例外,他只会在皇帝想不到时,才会委婉提一下,甚至可能他自己都不会直接提,而是让一言官代他提。
朱翊钧能自己说出来,自然是更好的。
闲言少叙。
朱翊钧接下来便让申时行去负责此事,通过向全国士民募资的方式来扩大开矿规模。
三娘子这边在知道朱翊钧的意思后,倒也没有反对。
主要是以大明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让她和她的部族一点矿利都得不到,而如今之所以没有这样做,不过是想让其他蒙古贵族看见顺从朝廷的好处而已,所以她自知自己没有资格拒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