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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你和我说的话,二哥。”谢承瑢挥手同他告别,“要善始善终。你要善始善终。”

囚车越走越快,而身后有人拽着赵敛,他再也赶不上谢承瑢的步子。他就这样看着囚车消失在眼前,和天边未尽的雪融在一起。

“善始善终,我说的是我们善始善终,不是只有我。”赵敛恨得攥拳,他的眼里迸出血丝,“高适成呢?高适成呢!”

谢承瑢坐在囚车里,经过无数街、无数雪。他的心静下来了,静到甚至连冷都感受不到。他把今日公堂上发泄的话都回忆了一番,觉字字不落,却又字字有愧。

其实去不去大理寺狱,他都逃不掉了。官家原本就疑他,更不会想救他,他自然不会对官家抱着什么期冀。官家为什么会疑他呢?官家为什么会疑谢家?谢承瑢想不通。大概当年太尉也是这样想不通,但又有什么办法,君上疑臣,死是臣子唯一的归路。

君臣父子,向来如此。

谢承瑢又觉得不该如此,但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

“谢将军……”

谢承瑢听见哭声。他透着囚车去看,无数延州百姓排队站在街边,正眼含热泪地目送他。

“小谢将军!”

有百姓哭着,手端一把未开刃的刀追随他。

谢承瑢怔怔看着长刀的形制,忽然就想起了他曾有的那把金刀,流照君。

那铸刀师抱着未铸完的刀大哭说:“小谢将军,您还记得我们送您的金刀吗?千家集金而作的那一把无双的流照君!”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小谢将军,您一定是被冤枉的!”

送他的百姓涌满了长街,纷纷唤着:忠臣良将,焉能冤死!

谢承瑢哽咽了,他扒着栏杆说:“你们快回去吧……不要聚了。”

“今有奸臣欲陷将军于不义,我们都是将军拼死救下来的人,如何坐视不管!”铸刀师挥起长刀,“将军英勇,万民可见,何以只言片语坐罪!”

“是忠是奸,当自分辨!”

谢承瑢大惊:“你们要做什么?不要拿刀!”

“谢将军!当年克复延州、还我家园的恩德,我们应要报了!”

说罢,铸刀师带着人愤怒地掀翻囚车,引起暴动。立即有禁军前来压制,长街拥挤不堪。利枪同钝刀相抵,惨叫声响彻天际。

谢承瑢绝望地看着人间炼狱一般的长街,嘶喊道:“不要再伤民了!不要再伤民了!”

他亲眼见血扬在空中,凄凉地再落下来。

这不是战场!

“不要……”谢承瑢的眼里全是扭曲的人脸。他见到无辜鲜血,泪决堤而下,“是我之过!是我之过!”

他喊破了声,只说,“怎能因我一人之过,而伤无辜百姓?皆我之过!”

谢承瑢在这样混乱的街上自认有错,正中他人下怀。

“你有过?”禁军狱卒斥问。

谢承瑢松了抠囚车的手指:“我有过。”

“既有过错,自然上刑。”趁乱,狱卒将枷锁架在谢承瑢的身上。

谢承瑢身子一沉,死心绝望地瘫坐着。他听见周围嘶吼,听见囚车再行,车轮滚在地上,碾碎了满地菜叶。

“你瞧吧。”囚车上卧着的贺近霖不由发笑,“还不如当初……我们一起走了。走了,就不会这样了。”

贺近霖睁开眼,冷冷瞧着满街的荒唐,“福祸相倚。福之为祸,祸之为福,化不可极,深不可测[1]。是福也,是祸也,焉能以一言定?殊不知正是你的福,酿成了你的祸。同虚,我们该一起死了。死了,才是福呢。”

*

崔伯钧嘴上说要把谢承瑢押去珗州,但其实他根本就不敢这么做。弹劾谢承瑢的札子还在路上,谢承瑢又是征西的主将,他若擅自将谢承瑢送走,官家怪罪下来,他如何解释?可是他急着弄死谢承瑢,除夕降至,他还想过个舒服的新年。

刘宜成的意思,是私下里用刑,打死了,就算是畏罪自杀。反正他已经承认自己有过,至于是什么过,他们不需要计较,等人死了,再在奏疏中将谢承瑢口中的“过”扣上他们想要的罪名,这就能坐实了。崔伯钧觉得好,于是他虚造“西燕来攻”之声,骗赵敛出城,趁此时对谢承瑢用刑。

腊月二十九,延州城忽然下暴雨,白昼如同黑夜,伴有雷声轰鸣。过了正午,雨转成雪,不到一个时辰就下满了城。

赵敛昨日出城迎敌,到了战场,未见敌军,又匆忙回来,却听高适成传信来说:崔伯钧欲逼谢承瑢招供,下了酷刑。赵敛大怒,赶不及去找崔伯钧,又被大雪困在城外。

纪鸿舟和瑶前都在他的身边。面对这场雪,他们都束手无策。

“崔伯钧是一定要写谢同虚死,谢同虚也招了有罪。现在在延州城,还能把他救出来,等真的到了大理寺狱,就更没有办法了!”纪鸿舟说。

赵敛搓着手里的指环。

瑶前说:“谢同虚受了重伤,肯定不能再舟车劳顿了。他要再被打几回,可能都撑不到新年!我们来不及了,二哥!”

“别说了。”赵敛烦躁地瞪了他一眼。

纪鸿舟说:“我总觉我们不该纠结在谢同虚有无罪过之上。崔伯钧和刘宜成咬定他有罪名,我们根本来不及替他分辩!我们的口,是一定没有崔伯钧的刀快的。”

瑶前忽然说:“那不如,就找个人替谢同虚受刑?”

“谁能替谢同虚受刑?”纪鸿舟问。

瑶前说:“其实我脑子里一直有个人,只怕二哥不同意。他和谢同虚有七八分相像,就连秦书枫都不能一眼认出来。”

赵敛登时变脸,驳回道:“我绝不可能用思衡来替他死,你想也不要想。”

“二哥!”瑶前拉住他的手腕,焦急说,“那你还能有什么办法!”他下意识要说,二哥你既然杀过这么多人,自然不必在意这一个了。

可赵敛说:“我还不至于走投无路到如此地步,需要杀一个活生生的人来替我解这困局!”

瑶前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是!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兵变!”

赵敛烦得捶雪:“我不想让他背上污名,也一刻都不想他在牢狱中受苦了。”他盯着地上那些被他踩融的雪。

他入过狱,知道其中艰辛;他的爹爹就是受刑后重伤无救,现在阿昭也受了重刑,他不想昭昭无救。

“我有办法。”赵敛终于吁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我有办法,也不用兵变。”他眼里映着不远处延州城城墙的墙头,他的目光将要跳到那处大牢。

纪鸿舟问:“什么办法?”

“把它烧了。”他幽幽说。

“把什么烧了?”

“把大牢烧了。”赵敛握紧拳头,“把那座牢狱烧得一干二净!”

纪鸿舟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疯了!你怎么能……放火与杀人同罪!二哥!”

“我都杀了那么多人了,还会怕放一把火吗?在延州城外找具尸体有何难?把阿昭藏起来,谁都找不到他!崔伯钧还能说什么?”

赵敛越想,越觉得这样好,他甚至笑起来,“找具尸体,丢在牢里。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谁都认不出来。他们不是要把昭昭和贺近霖送去大理寺狱吗?就带着这两具尸体去吧!烧成灰,烧得全是骨头,他们能认出来什么?这世上,唯一能认出他尸骨的,只有我。”

纪鸿舟看着赵敛几近扭曲的脸,心中腾得升起陌生与恐惧。他漏了呼吸,只问道:“那贺近霖呢?”

“贺近霖?”赵敛不屑一顾,“他死不死……”

“就当是为谢同虚积点德吧。”纪鸿舟闭上眼,“送他一条生路,也算是给同虚一条生路。”

赵敛折回原先埋葬尸体的乱葬岗,亲自刨了两具同贺近霖、谢承瑢身型相似的尸首出来。

“火葬,总比在这儿尸骨无收好吧。”他朝这两具尸首拜了三拜,同军中轻伤的士兵一起拉回了城。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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