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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宁再次回到床边掀被钻进后,才又瞧着王桓,沉声问:“是祁缘来过吧?”
“嗯,”王桓边腻着将背往谢宁身上靠去,又将书重新端起,边说,“来过,走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那天夜里,二人手中各执一书,借着不远处桌面摇摇曳曳的烛光,是安静平和。
屋外的风声凛冽,屋内的柴火迸溅。
时不时从院外传来几声婴孩哭喊,还有周雪纯几声不耐烦的谩骂,却都又很快停歇。
山中从来寂静,又积雪而沉人间喧嚣,向来夜里无声,又气息可暖梁下倦容。
没多久后王桓渐觉双眼发酸,正要将书合上,却无意在书中最后一页,看到书页边沿上横着一行小字。
这整本书上的自己潦草,狂妄不羁,是连王桓都觉自己的字与之相比,是只得相形见绌。
但这一行小字,竟是出乎意料的工整细致,字虽小,却苍劲有力:
吾之所望天下太平后,是可与君相安无事。
便是今日清晨,谢宁醒来起身时,其实王桓是也跟着醒了过来。
到谢宁穿衣轻手轻脚离开屋中后没多久,王桓也撑着坐起来,只是手无意往床内伸展时,是忽然触到一阵清凉。
掀开被褥后,才看到他的赤子宝剑正孤零零地躺在床角,他将剑拿到手中横摆在自己面前,手上稍微用力,便将剑拔出一半。
从剑身上能看到自己那双狭长丹凤眼,眼中又能倒出一双眼,一双眼又能见一双眼,源源不断。
之后王桓也从屋中走出,天上正飘着柳絮轻雪,半月挂天,昏沉不明。
走到后院时,正好看到谢宁刚好从地面跃起,手中红帱在空中径直而出,收刀之际是整个人连带着落下,王桓便趁着此刻骤然将赤子出鞘,迎着谢宁的身段,从其身前中空处旋进。
谢宁果然在见到有人凭空而出时愣了半刻。
他立刻收起刀锋时,王桓已经往后完身而从他臂下自左向右横着旋出。
再等谢宁落地那刻,王桓剑尖抵在红帱刀面下忽然往上一点,此举看似轻如蜻蜓点水,却若非谢宁握住红帱的手上有力,红帱便已脱手。
如此,便是遥山十二式的第一式,敬酒。
四下昏沉,除去白雪飘零,便只剩下苦涩药香。
王桓一身白衣,一手拿着剑鞘负在身后,一手轻执赤子,正立在谢宁一旁。
谢宁也站在原地,他皱眉看着王桓,正想说话,王桓却微微一笑,执剑之手骤然向谢宁探去,剑尖快到面前时的谢宁顿时回神而侧身躲开。
王桓又两步轻盈而上时,谢宁早已知道配合。
赤子佩雪梢,靴下横开十万里,再上青云,傲寒霜。
红帱问药炉,长鱼帐下三千军,形单匹马,恨狼烟。
遥山十二式的最后一式,名唤祭焚。
王桓落地时正好将赤子重新送入剑鞘,背后被细汗微微浸湿,正站在原地不停喘气。
空中飞雪也渐减轻,旭阳也渐爬上山头,温暖光照排去夜末的阴沉,是渐明朗。
谢宁落地时脸上早已忍不住惊喜与担忧,连忙脚步走向王桓,怎知还未停下脚步,王桓却已经凑到他身前,下颌落在他肩上,仍是气喘吁吁,谢宁便微微侧头,对着他说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桓虽气息仍未平,却笑了笑,将头埋到谢宁肩窝,缠绵说道:“没什么...怕殿下一人舞刀,空落寂莫罢了...”
谁知王桓话未说完,院子入口处忽然传来两声极不耐烦的清嗓声。
二人这时才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周雪纯一脸土灰地盯着他们两个。
周雪纯头上束发却未有及冠,只随意用一支竹簪子将长发全部束起头上,干净利落,身上穿着深蓝布衣,脚上踩着一双黑靴。
见两人终于发现她的存在,她才强忍怒意地说道:“二位,若是你们真的要在大清早就卿卿我我,我建议你们还是回屋去。毕竟你们身后便是我教书的地方了,要等会儿那些小崽子进来时,看到二位这般不成体统,那影响可就不太好了。”
王桓这时才从谢宁身上离开,拿着赤子眯着眼,摇摇晃晃地向周雪纯走去。
走到她身边时,忽然笑着小声说道:“周先生,若您教这些孩子的时候,可千万别提起赤小豆与相思子的区别...不然...”
王桓说道这里,故意停了半刻,才继续往自己屋中走去边不怀好意地说:“不然,影响可就不太好了...”
“王桓!”周雪纯忍不住一跺脚,转身对着王桓的背影怒吼。
而另一边的谢宁也难掩笑意,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前去将王桓的药倒好,也便跟着王桓之后离开了。 ', ' ')